小文呼出一口气。
“姑娘,您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欢喜看着小文,微微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做,小文,你在侯府多久了?”
“奴婢十岁就进侯府了,今年十七!”
“七年了,你在侯府七年,应该明白妻妾的区别,像我这样子的,去了五少爷身边,先是暖牀丫鬟,到后来就算成了姨娘,可生下的孩子是庶出,庶出的孩子不能继承家产,甚至不能得到和嫡子一样的对待,妾在主母面前,那就是猫狗一般的玩意,主母有权发卖,甚至打死!”欢喜说着,呼出一口气。
“我不要做妾,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总觉得,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和如嫣、佩雅是不一样的!”
“可是,韩嬷嬷说您是自卖自身啊!”
自卖自身?
欢喜是不信的。
“小文,你来侯府的时候,可有带点什么东西做念想?”
“有啊,我娘给我做了一个荷包,我现在还留着呢!”
欢喜笑。
这就是了。
而她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一身衣裳,什么都没有。
她如今不能证明自己是被拐或者被掳,等她想起来,或者出了这侯府,她定要去查上一查,她到底是谁,到底从哪里来?
为什么又落在了牙婆手里。
谢卿涵到了香庭院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处,就连欢喜的话也一字不落,老夫人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
“……”
韩嬷嬷欲言又止。
老夫人却说淡淡说道,“不必理会,她不愿便不愿吧,一应用度不说最好,但不可少,她若是开口要什么,尽量满足!”
“是!”韩嬷嬷应声,心中却是微微一惊。
“明日让她过来陪我说话!”老夫人说完,让丫鬟伺候着休息。
韩嬷嬷更是大惊失色。
这般抬举,为何?
这个侯府,很多人都安置了耳目。
谢卿涵到香庭院的事情很快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了。
如嫣、佩雅成了三少爷的妾室,一个如姨娘,一个佩姨娘,只有欢喜还住在香庭院,什么都不是。
但老夫人请欢喜过去说话。
欢喜还是惊讶万分。
“我?”
欢喜到的时候,侯府几个姑娘都在。
据说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已经出阁,五小姐、六小姐已经定亲,在院子里绣嫁妆,七小姐、八小姐、九小姐、十小姐、十一小姐、十二小姐,十三小姐、十四小姐、十五小姐,就连最小才两岁的十六小姐,也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
欢喜在心中骂了一句。
真多。
欢喜微微福身请安,“见过老夫人!”
“坐吧!”
“谢老夫人!”
欢喜说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见桌几上有橘子,欢喜犹豫着要不要拿一个吃。
她似乎爱吃橘子。
“那是橘子,挺甜的,你们都尝尝,这寒冬腊月的天,也是难得有点果子吃了!”老夫人笑着说道。
得了首肯,欢喜拿了一个橘子剥了小口小口吃着。
很甜,也很好吃。
侯府的姑娘们都不解,为什么欢喜能和她们坐在一起吃橘子,但也没敢多问。
吃了橘子,欢喜还带了几个回香庭院。
在门口的时候和谢卿涵遇见。
公子如玉,翩翩风流,长得倒是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罢了,欢喜瞧着他,也没认出来,这便是谢卿涵。
谢卿涵却是认出了欢喜。
这府里,陌生的女子就这么一个,这会子瞧见,一身绯色立领袄子,袄子上一圈白白的兔毛,将那雪白粉嫩的小脸衬的越发娇嫩,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净纯粹,带着他们这些经历了无数心机、算计之人所没有的清澈、温暖。
嘴角挂着柔柔的笑,还未笑,便有些眉眼弯弯,若是笑起来,一定可爱讨喜的紧。
欢喜微微福身就要走。
小文紧张,但到底没有出言提醒。
其实她不提醒也是有私心的。
她深知男人的心思,越是不拿他放在眼里,越是觉得稀罕,尤其欢喜这般长得讨喜,却不会阿谀奉承、纯粹干净透彻的像一张白纸的姑娘,更是让人想要得到。
在她心中、身体上涂抹自己喜欢的颜色。
所以她要讨好欢喜,将来求得一个恩典,离开这侯府,出去嫁人。
低垂着头跟在欢喜身边朝香庭院走去。
谢卿涵站在原地,错愕了一会才笑了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进了老夫人的屋子,“祖母!”
“过来!”
老夫人招招手,把人唤到跟前,“那姑娘见到了?”
“嗯!”
“如何?”
谢卿涵想了想才说道,“挺好!”
“你喜欢?”
“尚可!”
老夫人笑了起来,“以前女孩子都是我、你们母亲安排,这次虽然把人带回了府里,但是却得你们自己来,她愿意跟你,你便带会院子去,若是不愿意,也不能面前,可明白?”
“孙儿明白!”
谢卿涵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想着要强迫一个姑娘。
欢喜一点不纠结,整日就是看书,还是看书,没有出个香庭院。
小文是捉急的。
不过偶尔谢卿涵会来,久而久之,欢喜倒是知道他是谢卿涵,府里的五少爷。
小文口中的状元郎。
但,这对欢喜来说,也没什么,她就没觉得谢卿涵哪里好,更别说动心了。
很多时候,她连话都不怎么说的。
转眼就要过年了
帝都顾府
顾钱氏看着那黑乎乎的药,“喝什么喝,喝了也没用,欢喜不回来,我……”
“阿奶,正因为欢喜还没回来,您才应该喝药,把身子养好,等欢喜妹妹回来,见您病着,定会心疼的!”柯一梅说着,端了药喂顾钱氏。
“可,可……”
顾钱氏呶呶唇,最终还是喝了药。
柯一梅抿唇浅笑。
虽是要过年了,她也不敢大笑。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是所有人都不想的。
但有些事情发生了……
“阿奶,您好好休息!”
“好,你去忙吧!”
顾钱氏深深吸了口气,今年这年可怎么过?
没了的儿媳妇,下落不明的孙女。
这年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田家村
田园这次运气不错,猎到一只野鹿,卖了倒是能得几个钱,可他也没地方花钱,索性想着把这鹿送去广元府顾家。
让他们杀了吃。
已经许久没出门了,也很久没有去见过欢喜,田园很多时候都想着顾欢喜,却不敢去看,也不敢去顾府。
这次的鹿,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送过去?
或者还是如以前一样,想办法卖给顾府的人。
以前得了好猎物,他都是这么做的。
鹿这东西吧,要鲜活的才好吃,田园想着还是早些去广元府才是。
也没回家,直接骑着大白就前往广元府。
田家
田不不被跪在院子里,前几天才下了雪,积雪厚重,田不不跪在雪地里,膝盖下的位置很快就湿透了。
她也没做错什么,就是田李氏看她不顺眼罢了。
“个小兔崽子,不要脸老婊、子生的小贱人,扫把星!”
自从田不不来到田家,田园就没往家里拿过一文钱,还多了一张嘴吃家里的饭。
早两年,田李氏也怕折磨田不不太过,田园会冒火,结果她发现田园压根不在意田不不的生死,便越发的得寸进尺,打起田不不来,也没当她是个孩子。
所有的怨气、怒气都往田不不身上去。
田李氏在那里骂骂咧咧,田老头坐在一边吸着烟。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倒是有点存粮,可开年了怎么办?
孙子、孙女加起来十几个,曾孙子、曾孙女加起来五个,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所以一大家子都知道田李氏是在无理取闹,可面对田不不的凄惨,竟无一人劝说田李氏,别这样子对待不不,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六岁都不到的孩子。
田不不跪在地上,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样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还有多久,她曾经想过逃走,可是她还这么小,能逃去哪里?
不不,忍忍吧,忍忍就长大了,长大了就能去任何地方了。
想到这里,不不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在手背上,又落在雪中,融化了积血,湿掉的地方越来越大。
田东明、田坤明从外面回来,他们在县城铺子做掌柜,一个月五两银子,不算多,但好歹够家用。
看着跪在雪地上小小的身影,田东明深深的吸了口气,上前去把人拉起来。
“大哥……”田不不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去把衣裳换了,大哥买了肉!”
田不不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去了柴房。
柴房角落里有一张木板牀,这是田园以前睡过的,后来就归了她。
一个人把衣裳换了,才出了屋子,去厨房烧火。
院子里传来笑声,田不不低垂着头。
所有的欢乐都与她无关。
堂屋里
田东明把这几个月的工钱交给田李氏,“阿奶,以后别总是惩罚不不,快六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
田不不虽然瘦瘦巴巴的,但无关并不差。
田东明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养着,以后送去大户人家做妾,也能得一笔银子。
总比这般往死里折磨得好。
但田李氏压根没想到这个事儿,他是读书人,又不好多说。
“记事了又如何?她那个娘把咱们家害成这个样子,没打死她已经算客气的了!”田李氏说着,呸了一口,“好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不说这事儿!”
田东明点头。
田坤明坐在一边不言语。
等到饭做好,田不不坐在竈台后,听着外面吃饭的声音,吞吞口水,才忍不住哭了出声。
她记忆里,从来就没有上桌吃过饭,就是年夜饭,也是大人们吃剩了,才有她一口吃的。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上桌吃饭,而不是吃也不知道是谁剩下来的剩饭。
田园一路到了广元府,本打算在顾家后门等的,却听得走过的人对顾府指指点点。
“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这顾家怎么就出这样子的事儿呢!”
“就是啊,这唯一的女儿还下落不明,女孩儿啊,说不定……”
“别乱说,这顾家如今可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议论的,你不知道上次公主都来了吗!”
田园听得云里雾里,却是听出了一点,那就是顾欢喜下落不明。
上前拉住一个人问,“顾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
田园深吸一口气,“我这里有一头鹿,你们给我详细说说,这头鹿就给你们了!”
两个人一听,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拉着田园到一边僻静的位置,才慢慢说来。
顾家在广元府那也是十分有名的。
出了一个状元,三个举人老爷,下面还有两个秀才,三个童生,这般考上去,顾家这些公子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顾家生意也好,虽只有几间铺子,但生意却好的很,一年也能赚不少。
这样子的人家,主母却被烧死,闺女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两人说完,拿了鹿就走,生怕田园反悔,走的还快。
田园坐在凳子上,好久才深深吸了口气。
顾欢喜不见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找到顾欢喜,一定要找到她。
可是他要去哪里找人,都好几个月了?
田园趁夜色潜进了顾府,摸到了山花的屋子。
山花吓的瞪大了眼睛,认清楚田园后才说道,“田公子?”
“我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山花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田园,和跟顾城说的没什么差别。
田园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然后就走,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
山花站在窗户边,许久之后才跪了下去。
眼泪早已经湿透了脸。
她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那一夜醒来的时候,小姐就不见了。
是她没有照顾好小姐。
田园出了顾府,牵着大白,一时间迷茫的不知道要去往何处,最后决定去一趟帝都。
帝都护国寺高僧云集,他要去算一算,能不能因此找到顾欢喜。
寒冬腊月的天,骑马而去,一路风吹雨打、风餐露宿,寒风如刀子一般打在脸上,田园没有说过一句苦,一句累。
在年三十的时候,到了帝都护国寺的山脚下。
这一日,风很大。
田园站在护国寺的山脚下,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台阶。
“大白,咱们上去吧!”
从一个阶梯开始,田园便跪下叩拜。
他曾经并不相信佛,可如今为了那个他放在心坎上的女子,他愿意相信。
一个台阶一叩,跪的用力,叩的真诚。
才几个台阶,额头便肿了一个大包,他也没觉得疼,红着眼眶又叩了一下。
山顶上,护国寺大门口。
住持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方丈……”消和尚轻轻的唤了一声。
“有志者事竟成,等他上来了,带过来见我!”
“是!”
消和尚连忙应声。
原来方丈在此等了半天,原来是在等山下的男子。
他是谁呢?
等到田园到了护国寺大门口,额头上都是血,沿着脸往下流,恐怖又凄凉。
“施主,方丈让小僧在此等候,您随小僧来!”
田园闻言,看了看小和尚。
又看了看大白。
“施主的马亦可以一起,方丈的院子外,有一片空地,还有个棚子,专门给马儿休息的!”
“多谢!”
田园跟在小和尚身后,朝方丈的禅院走去。
路过一个院子的时候,田园扭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小和尚瞧着忙道,“施主,这院子里住着贵人,叨扰不得!”
“嗯!”
田园微微颔首。
他也没想着要去叨扰谁,就是刚刚那瞬间,似心有所感,扭头看了一眼罢了。
跟在小和尚身后离开。
他一走,一个老妇人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这老妇人满头白发,眼角都是皱纹,嘴唇紧抿。
只是那通身的气派让人不敢直视。
这才出了门,不远处一个同样满头白发的男人快速走来,“夫人!”
老妇人笑,“你来接我回家过年吗?”
“不单单如此,今年过年,可不止咱们两个,咱们的儿子,找到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一切都对的上,夫人,咱们快快回去吧,马车已经备好,我特意来接你的!”
“走,走,咱们快走!”
老妇人泪流满面,拉着男人就走。
只是天公不作美,顿时寒风四起,鹅毛大雪飞落下来。
老妇人一腔心思都在她走失二十年的儿子身上,又哪来的心思去深想……
田园跟在小和山身后走着,大白跟在他身后。
一个锦衣姑娘快速走来,瞧见田园的样子,吓的一愣,忙退后一些。
小和尚双手合十唤了一句,“锦竹姐姐!”
“嗯!”
“锦竹姐姐是要回侯府了吗?”
“是呢,今日便是大年三十,夫人是要回去过年的,侯爷想来已经来接了,我不与你多说了,等明年我来,再给你带糕点吃!”
“多谢锦竹姐姐!”
锦竹笑笑,又忍不住看了田园一眼。
田园鼻观眼、眼观心,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锦竹。
锦竹抿唇,迈步离开。
遇到同伴时还抱怨道,“那个男人长得真是高大,就是瞧着凶神恶煞的,额头上一个大包,脸上都是血,真真恐怖的紧!”
“长得好看吗?”俏丫鬟问。
锦竹想了想,“他脸上都是血,还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管他好看不好看,咱们侯府有喜事了!”又一丫鬟说道。
“什么喜事?”锦竹问。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咱们的世子爷找到了,锦竹姐姐,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锦竹闻言一怔,随后才一个劲点头,“确实是天大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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