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兵部侍郎周涛。
周涛乃是杨一清的故吏,也负责过边镇的马政,所以相对于在这里的许多人来说,更有胆魄一些。
此时,他又道:“现在兴王父子不来,太后又不肯下懿旨,那么就明日再议,鲁王殿下,本官恕不相陪,就此告辞。”
说罢,周涛再不迟疑,已举步往外走。
显然在这殿中,对杨一清这羣人来说,形势渐渐处于了劣方。
这时候不走,可就要遭了,大家都不傻,谁不知道叶春秋是个难缠的主?现在他来了,这逼宫只怕就要半途而废了。
而眼下最重要的,则是赶紧去和兴王父子商量对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确定下一步该采取什么措施。
宫变这种事,本就是争分夺秒,一旦一条路走不通,就必须抢在前头,进行下一步的举动,否则就是夜长梦多。
可是他们想到的,叶春秋又怎么没想到?既然想到,又怎么可能给这羣在他看来心怀不轨之人得逞?
叶春秋目光一冷,厉声道:“太后没叫你走,你是想谋反吗?”
周涛却不予理会,甚至加急了脚步,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不能再在这里拖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骑枪,竟是被叶春秋从怀里摸了出来。
进宫的时候,没有人检查叶春秋,也没有人敢搜查他,叶春秋端起了骑枪,朝向周涛道:“再走一步,便是死罪。”
周涛根本没有回头,反而脚步更快。
而后……
砰!
叶春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骑枪喷出一团火光,随即,那周涛闷哼一声,直接倒在了殿门口。
这一声枪声在这大殿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声音久久在殿中回荡,而这一声枪响,显然将所有人都吓坏了。
满殿的大臣,顿时慌乱起来,连珠帘之后的张太后,也料不到叶春秋会使用这样过激的手段,也不免心有余悸。
太子朱载垚,更是吓得脸色都煞白了。
在震惊过后,便是无数人怒吼起来:“叶春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火铳入宫?你要做什么?你是要做曹操吗?”
“大胆,你叶春秋要谋反!”
“来人……”
外头的禁卫,也是受了惊吓,一个个急匆匆地走到了殿外,却是进去不是,离开又不是。
叶春秋脸色镇定,只是一声冷哼:“没有太后娘娘的懿旨,谁敢踏出这里?这狗贼,就是这样的下场,来人,去请兴王父子!”
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里早不知沾了多少血,也没指望这一次进宫来,靠跟着人讲道理来说服谁,这么多年来,叶春秋早已习惯了依靠枪和剑去解决问题,虽然他明知道,这未必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很多时候,这种方法很有效。
叶春秋扫视了众人一眼,面色平常,虽没有露出半点狰狞,可是这股子杀气,却足以震慑住了所有人。
于是,大殿中又安静了起来,只听到叶春秋清冷的声音:“我早已说过,太后娘娘没有让人离开,一个人都不得离开,谁若是想走,那么不妨再试试看,就看你们的腿跑得快,还是我叶春秋的手比你们更快,现在再去请兴王世子。”
可这个时候,傻子都明白,那兴王世子知道这儿已经死了人,哪里还会敢来?这摆明着就是挟持着百官在拖延啊。
而今百官在叶春秋的手里,这一羣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子,哪里逃得出叶春秋的手掌心?有了前车之鉴,明显出去便是死路一条,此时,谁还敢有什么其他念头?
而兴王父子那里,却因为百官被叶春秋挟持,信息不畅,他们毕竟只是躲在幕后的角色,当然不敢亲自去联络什么人,比如那些读书人,大多是朝中的一些清流去联系,比如京营的官兵,很多都和杨一清有关系,失去了这些为他们鞍前马后的人,这父子二人,哪里敢贸然铤而走险?
父子不敢去紫禁城,偏偏又无法发挥出力量,一时也是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
兴王朱佑杬,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忍不住地道:“如今时局越发凶险,不如……”
“父王。”朱厚熜心知自己的父王想要说什么,心底却依旧难以甘心,于是振振有词地道:“父王,走到了这一步,我们还有退路吗?一旦太子登基,你我便都是罪人,定必死无葬身之地,富贵险中求,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朱佑杬不由直直地看着朱厚熜,脸上露出明显的挣扎之色,良久才道:“现在该怎么办?天色就要黑了,若是那叶春秋一直将百官囚禁在宫中,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怕什么?”朱厚熜冷笑道:“别忘了,叶春秋还有家眷在宫外呢,我这便叫人去叶家!他挟持了百官,我便要他的家人不得好死!”
朱厚熜感觉自己已经疯狂起来。
其实他比朱佑杬更加理性,他很清楚,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选择,要嘛君临天下,要嘛便求死不能。
他叫了随侍的宦官来,下了一个条子,道:“将这书信送给三千营的千户张永和,他知道怎么办的。”
半个时辰之后,三千营出动,一个武官骑马带着数百骑士贸然离开了军营,匆匆赶到了叶家,只是这时,令这些人惊愕不已的是,叶家竟已是人去楼空。
当朱厚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叶春秋是有准备的……
若是如此,那么情况就更加危急了,他看了朱佑杬一眼,脸色灰暗地道:“父王,只怕大事不妙了,叶春秋才是入京不久,何以叶家的人便迅速地走了个干净?唯一的可能就是,叶春秋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谋划,所以事先给叶家打了招呼,我们此前将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对付太后和太子的身上,反而疏忽了叶家这边,可是既然这小子知道京里要出大事,为何还敢一个人入京呢,难道他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