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灰暗的天空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宗政逸寒才转离去,压抑着满心的痛苦和酸涩准备上早朝。
夏瑶蜷缩在牀榻上整整一个晚上,不眠不休,直到身体发麻,双眸觉得睁不开,她才闭上眼睛钻在锦被中开始入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凝霜一直在寝殿中候着,这时见夏瑶醒来,有些开心的说道:“娘娘,你醒了,奴婢已备好膳食。”
夏瑶点头,起来洗漱了一番开始用膳,现在她已经逐渐接受怀孕这个事实,但是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晚膳很丰盛,人蔘燕窝汤,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炉煿肉等,夏瑶没吃一点就觉得饱了,最后在凝霜的劝说下又吃了一点,实在太油腻了。
用完膳后,凝霜问道:“娘娘,那四个箱子放哪?”
夏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对面角落间摆着四个精致大箱子。凝霜上前打开了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小孩子用的玩具,各式各样,精巧无比。第二个箱子里放的是小孩子穿的衣服,质地极好,摸去非常柔软,款式精美,图案繁复奇特,竟然春夏秋冬四季都有备份,还有小孩子穿的鞋袜。
夏瑶眸光微变,不禁走上前拿起一件银白的小短袄,上面用金丝绣着一条腾飞的金龙,华丽高贵。
另一个箱子中放的是女子穿的衣服,宽大柔软,上好的冰蚕丝所制,浅紫色的裙袍上绣着朵朵红梅,栩栩如生。并且裙袍中间串有腰带,可随意收紧,这些衣服显然都是为夏瑶所准备,正是孕妇装。
凝霜见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温柔,不禁说道:“这些都皇上派人赶制的,三天就完成了。皇上对娘娘真好,奴婢从没有见过皇上对宫里哪个娘娘这般用心过。”
夏瑶微叹一声,放下银色小短袄说道:“抬进寝殿吧。”
凝霜一喜,连忙唤来几个小太监把四个箱子都抬了进去。
夏瑶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淡淡的温暖,还有男子略微急促慌乱的呼吸声,生怕打扰了她似的。
当他听到凝霜说她近日来乖乖的吃饭,他送来的东西都摆了寝殿,阴郁了几天的心情豁然变得开朗起来。或许她并没有这么恨自己!
他从背后轻轻搂住女子的腰,让她睡在自己的怀中,好几天没有抱到她了,没有到她的笑容,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疯了。
还是那样浅浅的香味,是那么熟悉,而又那么令他觉得安心。她还在,就在他的怀里。宗政逸寒不禁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和幸福。
原来,她就是他的幸福啊!
是不是他感悟得太迟了?以致于让彼此错过!
其实夏瑶早就醒来了,却是不敢睁开眼睛,这几天没有他的怀抱,她竟然睡不着了,原来不知在何时,她早已习惯身边有他,两个月的缠绵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她任由他抱着自己,忍住心中想要伸手回抱住他的冲动,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一旦跨出这一步,她将永远背弃了楚凌风!
忽然,宗政逸寒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温热而又冰凉的液体,他身子轻颤,抱着她的手臂不禁紧了紧,凑在女子耳边,声音暗哑,带着几分痛苦,“瑶儿,你当真就这么恨我?”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有些酥麻,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装睡时,忽然他咬住了她的耳垂,细细的吻着
,挑拨着她体内的欲望。
夏瑶一惊,睁开眼眸,正要开口说话,他却封住了她的唇,灵巧的舌撬开她的贝齿,一路攻城掠地。感受着他滚烫的身体,他粗重的吸呼,夏瑶心中一慌,连忙推开他,双手护住小腹,说道:“不要,这样会伤了他的。”
望着女子担忧害怕的眼神,宗政逸寒心中一喜,她还是在意他的,在意他们的孩子。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说道:“放心,我不会伤了他,他是我们的孩子。”
他狭长的双眸温润如水,似荡着一圈一圈的链漪,那么温柔,深情,彷佛具有无限魔力般,将她吸入进去,再沉沦。
夏瑶闭上眼眸,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宗政逸寒在她身边躺下,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再次抱在怀中。夏瑶微怒,睁开眼睛瞪着他,这个男子总是这么霸道,从来不顾她的感受,可是又温柔的让她想沦陷其中。
“我要每晚抱着你,才能睡着。瑶儿,我中毒,比醉梦生死还要痛苦!”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明明你就在我的怀中,可我却得你像天上的明月一样,离我很远很远。无论我伸出的手有多长,都触及不到你的衣襟。我好怕,害怕有一天你突然离开了我……”
夏瑶靠在他怀中不再说话,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扔下一块巨石,久久不能平静。
她一直顾及着楚凌风的感受,却没有想过他,那日男子愤怒的低吼仍似在耳畔回响,你不知道,我也很需要你吗?
十月的风很凉,虽不是冷得彻骨,但却凉透人心。
惨淡的浅月孤伶伶的挂在天际,磅礴的宫殿如同一个金色牢笼。多少美丽的少女们等待着帝王的宠幸而郁郁寡欢,寂寞凋零。又有多少人为了荣华富贵惨死暗刀暗剑之中。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经历了多少朝代的更迭,演绎了多少悲欢离合,这座巍峨的宫殿依然屹立于此,就像是无情的命运在嘲笑着世人的贪婪和杀戮。
天上的明月或许是唯一的见证吧,看着那些悲伤的过往在黑暗中哭泣,看着那些惊心动魄的历史在长河中流逝。
男子脚步沉稳平静,背着药箱,他一步一步朝着死牢方向走去,白色的衣角在暗夜中挽出孤寂的花,又转瞬凋谢。
守门的是八个侍卫,喝道:“什么人?死牢重地,任何不得靠前一步。”
长矛刺出,锐利的矛头在黑暗中闪动着森冷在光,映在走来的男子脸庞上。
男子轻咳一声,道:“是我。”
“哦,是云大人,不知云大人深夜来此,所谓何事?”守卫的队长问道。
男子答道:“我去看看犯人,为其治伤。”见他们没有放行的意思,男子继续说道:“我乃奉了皇上之命,出了差错,我一己力担。”
守卫的队长不再阻拦,收回长矛,这云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虽然很少在朝中,但其权力一点也不比当朝丞相差,并且他还是云家家主,地位权势甚高。
男子踏步走入死牢中,长而窄的通道只余两人并肩而过,里面一片幽暗,有风吹来,带着一股潮湿霉味还有淡淡的臭味,有些令人作呕。男子脚步加快,转过长而昏暗的通道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牢门前。
女子一身白色囚服,倒在干枯的草堆里,黑发随意散落在草堆上,看不见她的脸,背间一片殷红,一条条木棍抽打过的
痕迹,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般。
守卫拍着粗壮的木柱,喊道:“喂醒醒,云大人来审问了。”
云秋水心中一怔,只觉心中尖锐的疼,说道:“打开吧。”
守卫应声打开了牢门,云秋水快步了走进去,他忽然没有了上前扶她的勇气,背上的伤口狰狞可怖,衣服都被打破了,混着血水沾在伤口上。
他只觉心脏似被人狠狠的剜了一下,令他几乎窒息。
良久,女子终于动了动,闻声抬头来,望着眼前的男子俊美的脸庞一如当初,白衣如雪,恍如昨日的温柔,她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带着深深的鄙视和痛恨!
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便撇过头又兀自闭上眼睛。
云秋水只觉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他在她身旁蹲下,将药箱放在地上,他不敢轻易动她,害怕扯痛她身上的伤口。只能蹲在原地,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药水和金创药,颤抖着双手轻轻扯开她背间的衣服,轻轻为她清洗伤口再上药,一点一点,动作极慢极柔。
女子虽是一声不吭,但是他仍然感觉得到女子颤抖的身体,衣服和伤口几乎黏在了一起,每扯一下,都是极痛的。
云秋水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这样难熬,就像是在等待死亡!就如同数年前,女子绝然纵身跳下悬崖一下,令他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她在他心中如此重要!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她又何如何大难不死?想必那时候的她一定恨死了他吧,恨不得将他千刀剐!他不敢询问,害怕听到那些刺痛人心的话语。
待得为她整个背部上完药后,已过了一个时辰。
他坐在草堆上,脸色煞白,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他双眸怔怔的望着女子的眉眼,还是如从前那般美丽,只是覆上了一层冰冷和陌生。
还记得曾经的她最怕痛了,哪怕是划破手都会忍不住会大声呼痛,然后他就会哄她,给他包扎。
如今,面对这些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伤口,她吭也没吭一声,只是浅浅皱眉。
沉闷的空气中良久才响起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灵儿,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说好了要相信你,可是却没有做到……”
“自从你从悬崖上跳下去之后,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一刻我忽然害怕慌乱起来,原来你在心中我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我曾到下面去找过你,可是任我走遍整个山林,崖底都没有寻到你的人影。”
“我没有娶公主为妻,我说过只有你才能做我的妻子,你还记得吗?曾经,我们在桃花树下,你为我起舞,我为你抚琴,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日子了……”
忽然女子抬头,抓住男子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目光中一片冰冷痛恨,宛如尖锐的刀剑,刺进男子的心中。她咬得很用力,有鲜血潺潺而下,腥甜的血腥味流进嘴里,却并没有让她感受到报复的快感,反而心中更是疼痛,痛得她快死去,却依然活着。
云秋水皱眉,没有嘶喊住出声,他知道,曾经她比这里痛百倍!
他欠她的或许一辈子也还不了。
良久,女子才松口,冰冷而陌生的看着他,“不要跟我说曾经,你不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