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本还在低头吃饭,闻听此言,抬头看了王大夫一眼,便放下碗筷道,“可以。”
王大夫又盯着李岩的脸,思索片刻,问道,“听小月说你叫李岩?”
李岩道,“是。”
王大夫又问,“那你父亲叫什么?”
“不知道。”李岩答得十分干脆。
王大夫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的内功是谁教给你的?”
“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不知道。”
“你年纪轻轻,却有深厚的内功和精妙的剑法,我见过许多天才在你这般年纪时都没有你的身手,你是怎么做到的?”
“师父怎么教,我就怎么学。”
这段对话实在有趣,王大夫问得干脆,李岩答得更干脆,王大夫问的步步紧逼,李岩答的除了不知道就是废话。王大夫实在有些郁闷,他一直盯着李岩的双眼,只要李岩说了一句假话他立马就能知道,偏偏李岩说的全都是真话。只见王大夫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思索片刻,又向李岩问道,“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李岩答道,“师父叫我一直朝南走,消灭沿途的魔门教派,最后再把魔尊杀了。”
李岩说得轻描淡写,旁边坐着的小月却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她还是觉得李岩是疯的,只不过是个厉害的疯子。
王大夫大笑道,“哈哈,你师父倒真是个好人。”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站起身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吃吧,我这个老人家要回去休息了。”说罢就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李岩继续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小月不时帮李岩夹菜添饭,自己却吃得很少,一桌菜几乎都被李岩一个人吃光了。小月笑道,“哈哈,你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到这么能吃啊。”
李岩没有答话,他现在面对小月心中仍会不好意思,但脸上已经不会表达出来了。只见他站起身对小月道,“谢谢。”之后转身便走。
“喂!”小月一把拉住他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在这里睡一个晚上再走吧,不过这里就两间房,爷爷不喜欢别人吵他,你只能跟我睡一间房啦。”小月有些坏坏地笑道,“你放心吧,我可是不会占你的便宜哟。”
深夜,月朗星稀,街上已经没有半个行人。这个时间,即便是城中最忙碌的人也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小月躺在牀上,脸上却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她在生李岩的气,因为她觉得这个李岩实在太不解风情。
李岩就躺在牀边的地上,他一进房间就在地上直挺挺的躺下了,小月叫他他也不理,想给他铺个褥子他也一动不动,小月只好就拿了棉被给他盖上,自己躺在牀上开始琢磨,“这人真是一个又笨又蠢的疯子,也就是武功高强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想着想着,小月也进入了梦乡。
一夜过去,太阳还没有升起,李岩就已经在路上。他没有惊扰任何人,他也不想惊扰任何人。
他觉得自己休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青竹城留给他的印象跟以前他走过的城镇都十分不一样,之前李岩遇见过的人都是很冷漠,李岩也不在乎,他只完成师父的命令,其他的事情他都不会在意,所以在之前的旅途上也只有那位神剑山庄大弟子和那位请他吃了一顿饭的老人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
在青竹城,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李岩在青竹城感受到了之前没有过的温暖,甚至于在离开的时候他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不舍。但他却并不会因此停留,因为他这一生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
虽然如此,李岩心中也在幻想,等将来完成了师父的命令之后,他还可以再回到这里,再看看这座城,再看看这里的人,或许,还能再看到那位美丽的姑娘。
想着想着,李岩就看到了小月。
小月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李岩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到幻觉,而这两次却都不是幻觉。
两次都是小月。
有的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你觉得你并不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碰到那个人,你甚至都没有期待那个人的出现,而那个人却偏偏就出现了。
这世上许多美丽的爱情故事也都是这样拉开了序幕,即便你将来会知道那次甜蜜的邂逅也只是他的刻意为之,你的心中却依然会充满甜蜜。
李岩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小月,他只知道此时他的心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丝的欣喜。
小月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笑容,好像永远都不会悲伤。此时她也是笑脸盈盈地朝李岩走了过来道,“哈哈,笨蛋,走得那么早都没有我走得快,你不知道有条捷径的吗?”
李岩又低下了头,彷佛没听到一样,从小月身边走了过去。
“喂!”小月追上去,在李岩身边走着说道,“你不要不理人啦,我来可是要帮助你的,你不是要去找魔尊吗?我可是知道魔尊藏在哪里哟!”
李岩依旧面无表情道,“在南方。”
小月一下走到李岩身前拦住了他,冲他喊道,“要不然说你笨啊,传言都说魔教就藏在夷洲南部的盘龙山上,但是你仔细想想事情会有那么简单吗?那可是魔尊啊,他的藏身之地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所有人知道呢?”
李岩没有答话,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小月看了看李岩的神色,接着道,“你师父应该也只是听说的而已,我可是确实知道魔尊藏在哪里哟?这要牵扯到咱们燕国的历史了,看你笨笨的样子,你对咱们燕国的历史瞭解吗?”
李岩面无表情道,“不瞭解。”
小月无奈道,“好吧,那本姑娘就简单给你讲讲,燕国开国皇帝燕景帝统一汉夷两大州,重新划为四州,夷族人都被驱逐到南部偏远的地方,划为夷洲,中部由当时燕景帝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家臣赵柳二氏分治,划为赵州和柳州,燕景帝自己坐镇北部,划为燕州。后来到了第二任皇帝燕鸿帝继位的时候,他又委派了两位皇室宗亲,也就是两个王爷,到赵柳二州去和赵柳二氏共同管理。到现在燕顺帝登基的时候,柳州现在的燕王爷,也就是睿王,他开始打压柳氏一族,想将柳州的权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睿王的野心这么大?”
李岩依旧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小月笑道,“嘿嘿,你当然不会知道。”小月又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李岩说道,“因为这个睿王他不是真的睿王,他就是魔尊假扮的。”
李岩听到此言却并没有向小月期待的那样露出惊讶的申请,只是用疑问的眼光看向小月,彷佛是在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小月又道,“你看我爷爷也觉得他不会是个普通的大夫对不对?他本来就是柳州人,而且他亲眼见过魔尊,是他跟我说的,他看出来睿王是魔尊假扮的,所以他才离开柳州来到夷洲,就是为了避祸。”
李岩道,“柳州在哪个方向?”
小月笑道,“嘻嘻,你想知道吗?我可是有条件的哦,那就是你要带上我一起去。”
李岩道,“为什么?”
小月有些气愤地说道,“当初我就是被魔教的人拐卖到这里来的,幸亏遇到爷爷收养我,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我要去报仇啊,我要帮你一起杀掉魔尊。”
李岩又低下头,思索片刻,也不说话,又越过小月向前走去。小月赶忙追上去道,“喂,你是不打算带我一起吗?我又不会拖累你,再说了,我也算是救过你一命啊,你就当是报恩嘛,你师父没有教你要知恩图报吗?”
李岩仍旧一言不发。
小月又道,“嘿嘿,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啊,哈哈。”说罢小月就跟在了李岩旁边,但她似乎并没有察觉一件事情,如果李岩不想让她跟着的话,那她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的。
“这边啦!”小月拽着李岩走向另外一条路,而李岩此刻心中也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彷佛一股暖流走遍他的全身,说不清,道不明。
无论这感觉是什么,起码不再是孤独。
几日路程下来,小月便已觉有些熬不住了,风餐露宿小月可以忍受,只是……
“喂,李岩,你累不累啊?”
“不。”
“嗯……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你的武功是怎么练的啊?”
“……”
“不然你跟我说说你之前都去过哪?”
“……”
上面这样的对话,在这几日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只要小月不说话,李岩就不会主动讲一句话,就算小月先开口,讲了好几句可能李岩才会回一句,一般还只有一个字。
跟这样的人相处久了,任谁也会发疯。
终于,二人走到了一座城镇前,小月赶忙拉住李岩说道,“李岩,我们快点进去歇歇吧,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了。”
李岩看向小月,又没有说话,只是直接向那城里走去,看起来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小月也终于高兴起来,赶忙跟着李岩一同进城去了。
红花城虽只是柳州南部的一个小城,但因其在柳州名门清风门的势力范围内,鲜少受到魔门教派骚扰,城内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小月走在城内街道上,闻着饭馆内飘出的香气,已觉得难以忍受,赶忙拽着李岩说道,“李岩,我们赶紧去饭馆吃点儿好东西吧,这几天都吃干粮,早就想换换口味了,我们快点儿进去吧。”说罢,小月也不等李岩说话,好像也知道李岩并不会发表意见一样,直接拽着他朝饭馆门口走去。
突然,一个男子从饭馆门口倒飞而出,落在街上,差点儿撞在小月和李岩的身上,李岩赶忙将小月护在自己身后,看向落在地上的那人,只见那人捂着肚子,似乎是被人从饭馆里踹飞出来的。
这时,从饭馆内又走出两个壮汉,站在饭馆门口两旁,中间又走出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小子,没钱还来吃饭,给我狠狠地打,让他把吃下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那两名壮汉闻言便要上前,李岩见状刚要有所动作,突听得一人喊道,“老板,还请手下留情吧!”
只见一翩翩公子从一旁走了过来,头戴发冠,腰佩宝玉,手持镶玉宝剑更是闪闪发亮,与他身穿的名贵服饰更是相配。
“哟,这不是清风门的朱公子吗?”那富态的中年男子见了此人,立马变了脸色,赶忙走了过去,笑脸相迎。
朱公子也向这老板施了一礼,说道,“老板,此人欠了你多少饭钱,我给你便是,还请放他一马吧。”
老板笑道,“呵呵,区区小钱,不足挂齿。”说罢,又转头对躺在地上那人说道,“既然朱公子都替你求情了,算你走运,赶紧起来滚吧!”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朱公子鞠了一躬,没再看那老板,赶忙转头跑了。
那老板又对朱公子笑道,“朱公子可要来小店稍坐片刻?我这就命人给您送上好酒好菜。”
“不用麻烦了。”朱公子摆手道,“我还要回师门覆命,改日再来品尝老板的好酒好菜吧。”说罢,便继续向前走去,走过李岩身边时,看了一眼李岩腰间的石剑,又看了一眼李岩,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便离去了。
小月本还在看着那朱公子的背影,李岩却已走进饭馆坐下,小月一转头,也赶忙走了进去,坐在李岩身边,说道,“李岩,你听说过清风门吗?”
李岩摇摇头。
“咳,你怎么什么都没听过啊?”小月也摇摇头说道,“这清风门是柳州两大名门正派之一,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这清风门的人又帅人又好。”
李岩仍不答话,等店里小二过来招呼时才说道,“酒,肉。”
小二笑着说道,“请问客官要什么酒?什么肉?”
小月接着说道,“来一壶青云酿吧,再来一盘卤牛肉,一盘白切鸡和一盘白灼菜心。”
“好嘞!”小二笑呵呵地走了,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小月给李岩倒了一杯酒,说道,“尝尝柳州的青云酿吧,在别处可是喝不到的啊。”说罢,又往李岩碗里夹了好多菜,然后自己才吃了起来。
青云酿入杯,一股香气就立马窜了上来。李岩心中有些惊讶,却并不是因为这酒的香气,而是他知道小月其实已经很累很饿了,却还是先给自己夹了菜。
这虽然对小月来说可能只是一件小事,但却掀起了李岩心中的波澜。
自李岩懂事起,还没人像小月这般对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