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柳州城睿王府内。
欧阳笃行正坐于大堂之上,在他一旁还坐着如今柳州城的唯一主事之人,柳家家主,柳潘。
如今,这睿王府上上下下已尽归柳潘所有,只有府前的牌匾未换,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柳潘的手段也是高明,睿王爷还在的时侯便虚与委蛇,睿王爷一死马上抓住机会,利用柳家残留的影响力平息了柳州城的乱象,笼络了民心。民心所向,即便是睿王爷的子嗣也阻挡不了。
柳州的权力,又重新回到了柳家手中。
然而柳潘虽重新夺回了地位,但在欧阳笃行面前,却仍是一副下人嘴脸。只见他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好像欧阳笃行才是柳州的主事人。
“欧阳庄主,在下已将睿王府的军队和我柳家的军队整编完毕了,现在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攻入夷州,将夷族皇室彻底铲除。”
欧阳笃行拿起手边的茶杯,品了一口茶,说道,“柳潘,你干的不错,懂得抓住机会,现在像你这么识时务的人可不多了。”
柳潘谄媚地笑道,“欧阳庄主过奖了,要不是睿王爷突生意外,还轮不到小人与您合作啊。”
欧阳笃行看了一眼柳潘,笑了一下,说道,“继续与我合作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我和睿王爷为了这个计划已经筹备了十几年,让你半道捡了个便宜,也不知你的祖上为你积了多少德啊。”
柳潘也笑了笑,说道,“在下得此机会实在三生有幸,只是……顺帝不会再派个人过来与在下分权吧。”
欧阳笃行道,“柳潘,这事情还用我来教你吗?你只要把睿王爷的子嗣控制了,表面上柳州还是你们共治,实际上你把他当成傀儡,这点儿手段你会没有吗?再说了,你的眼光怎还如此狭隘,我们要图谋的是整个燕国,起兵夷州只是整顿军队的藉口。以你现在这个心志,你觉得还适合行此大事吗?”
柳潘赶忙道,“欧阳庄主说的是,是在下狭隘了。可是庄主,请恕在下多问一句,这赵州的赵家和腾王爷也不是易与之辈吧,他们恐怕会是我们起事的一大阻碍啊。”
欧阳笃行轻蔑道,“柳潘,看来你的确是窝在柳州太久了,对现在的局势一概不知,这叫我如何跟你合作啊?”
柳潘赶忙施礼道,“在下愚钝,还请欧阳庄主赐教。”
欧阳笃行道,“赵州的朝廷势力早已日渐衰落,现在正气帮才是赵州最有影响力的。而在武林之中,又有谁敢对神剑山庄不从?”
柳潘笑道,“在下明白了,看来此计划真是天衣无缝,欧阳庄主取代顺帝那是指日可待啊。”
“哼,燕家本来就没有做皇帝的本事!只可惜云祖已经定下规矩,违反不得,我只能做个幕后皇帝,还是需要你这个傀儡的。”
“能当欧阳庄主的傀儡,在下已是感激涕零。”
欧阳笃行满意地笑着,说道,“你虽然愚笨了些,但可比睿王爷那家伙懂事多了,你先下去吧,等我的命令。”
“是。”
柳潘施了一礼,退出大堂。不一会儿,欧阳锦又走了进来。欧阳笃行看向他,问道,“可有和儿的消息了?”
欧阳锦摇了摇头。
欧阳笃行道,“都半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欧阳锦道,“的确没有,不过,今日府上收到一封信,说是要交给您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并未署名。
欧阳笃行问道,“是谁送过来的?”
欧阳锦道,“城内一个老乞丐。”
“嗯。”
欧阳笃行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先是面露惊讶之色,而后又恢复平静,对欧阳锦说道,“叫你项师叔和楚师叔还有你的师弟们都过来。”
“是。”
欧阳锦施了一礼,退出大堂。不多时,项瀚、楚熠以及神剑山庄五名弟子全都齐集于这王府大堂内,项瀚上前一步,躬身问道,“不知庄主传唤我们所为何事?”
欧阳笃行站起身,说道,“我们一起去一趟城外,会会故人。”
城外树林中,一位灰衣老者独自站立,面向莲花城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等的人已经来了。
欧阳笃行带着神剑山庄众人走到那老者面前,笑道,“五师弟,十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王爷爷也笑了笑,说道,“二师兄,叫你来叙叙旧,怎么如此兴师动众啊?”
“师弟这说的是哪里话?”楚熠上前来,抢着说道,“我们其他人对你也甚是想念啊,反倒是你,只叫庄主一人前来叙旧,未免太不够意思。”
欧阳笃行一摆手,楚熠便退了下去。只见欧阳笃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说道,“好了,王飞扬,我们不要玩这种虚的把戏了,我知道你今日定不是来找我叙旧,你也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谁,一起出来吧。”
“哈哈,师父果然料事如神。”
刚闻其声,只见姜和如飞鸟般从旁窜出,站定在王飞扬身边,看向欧阳笃行说道,“和儿拜见师父。”
欧阳笃行还未答话,张诚抢先说道,“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说罢,便要走上前去,却被身旁孙信一把拦了下来。
张诚扭头看向孙信问道,“你拦我干嘛?”
孙信并不说话,也不看向张诚,只是一直拦着他上前。姜和见状,笑了笑,对张诚说道,“小师弟,看来整个师门内也只有你在挂念我了。”
张诚道,“大师兄,不是这样的,这半年来我们大家都在努力打听你的消息啊。”
“呵呵。”姜和摇头笑了一下,看向欧阳笃行说道,“劳烦师父挂心了。”
“哼!”欧阳笃行瞪着姜和,说道,“和儿,六个师兄弟中为师最器重你,你也一向最听为师的话,你一直是他们的好榜样,为何你现在竟变得如此不尊师重道?这半年来你又上哪去了?”
“尊师重道?”姜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尊敬的师父是那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和平安稳为目标的神剑山庄庄主,而不是我眼前的被权力迷了心窍的欧阳笃行。”
姜和指着欧阳笃行,激动地说道,“我尊重你,敬仰你,并不是因为你收留了我,养育了我,而是因为你的人格和你的目标感染了我。我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辅助你,辅助神剑山庄安定天下,而现在,我要将你虚伪的面具撕下,让神剑山庄重回原来的样子。”
张诚听到姜和所说,大吃一惊,赶忙说道,“大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姜和看向张诚,目光中满是同情,说道,“小师弟,你若还不知欧阳笃行的阴谋,便赶紧离去吧,不要牵扯到这里来。”
欧阳锦看向姜和,说道,“姜和,枉我一直尊敬你这个大师兄,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说出此等有辱师门的话来,今日我便要代师父清理你这个叛徒,看剑!”
说罢,欧阳锦便挺剑刺向姜和,只听“当”一声,两剑相抵,只见是张诚拔剑挣脱孙信的阻挡,挡在了姜和身前,说道,“我不管谁是谁非,谁要伤害大师兄,我第一个不让!”
“好!”欧阳笃行对张诚说道,“本想你小小年纪好控制,没想到你对你大师兄感情这么深,既然你一并背叛师门,那可就别怪为师无情了。”说罢,看向王飞扬,说道,“王飞扬,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揭穿我吗?可惜,你的计划要落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但是现在整个神剑山庄上下都是知道我的计划的,所以人都支持我,除了你们这几个墨守成规的老顽固。”
欧阳笃行轻蔑地一笑,继续对王飞扬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秦语是我杀的,你找了十几年的李行风也是我杀的,他们都是我欧阳家的绊脚石。云祖淡泊名利,但他可曾替他的后人想过?我们欧阳家,我们神剑山庄这么多年除了虚名又得到了什么?我们本该是这片土地的支配者,我们是最强的,我们有这个资格!”
欧阳笃行解下背上无锋重剑,持剑在手,剑指王飞扬说道,“谁要阻我欧阳家的宏图,谁便成为这无锋重剑下的亡魂!”
王飞扬看着无锋重剑,叹了口气,又看向欧阳笃行,说道,“欧阳笃行,你实在辱没了这把无锋重剑,当年云祖持剑为安天下,如今你持剑却为一己私欲,你注定失败。今日我并非来拆穿你,我已料到山庄内的人都成了你的走狗,我今日是来将你打败,粉粹你的阴谋,重整神剑山庄。”
“哈哈。”欧阳笃行大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们几个?”
“还有我们!”
话音刚落,四名青衣人从旁走出,一人当先,三人随后,这三人正是魔教护法赖氏三兄弟,当先一人头戴恶鬼面具,青衣之上还刺有黑色游龙,正是魔尊。
欧阳笃行看到魔尊也是吃了一惊,但并不表现出来,只见他笑道,“孟炎老儿,你还没死?”
魔尊摘下面具,露出清秀面庞,美丽的容颜将神剑山庄众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任谁也想不到当今魔尊就是一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
影响女子美丽的除了容颜还有身段,如果只有美丽的面庞却少了动人的身材,便失了几番滋味,然而魔尊在青衣长袍遮掩下,只凭容貌便使众人心中赞叹不已,已是美到了极点。
欧阳笃行又上下打量了魔尊一番,问道,“那日在盘龙山上与我动手的是你还是孟炎老儿?”
魔尊面无表情道,“是我。”
欧阳笃行又问道,“那孟炎老儿呢?”
魔尊道,“师父已经死了,他将衣钵传给了我,我便是第六代魔尊。”
“哈哈。”欧阳笃行又大笑,看向王飞扬,说道,“咱们两个也差不多,你为了打倒我,不惜与魔教中人为伍,你不觉得可耻吗?”
王飞扬也笑了,看向欧阳笃行说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而且我也不觉得可耻。比起你来,这些魔教的人反倒可爱多了。现在你们有七个人,我们这边算上张诚也有七个了,现在我们可说有一战之力了吧。”
“可笑!”欧阳笃行不屑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岂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嗯,你说得对。”王飞扬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又有神功,又有无锋重剑,连魔尊也不是你的对手。这世上除了他,估计的确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
“他?”欧阳笃行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谁?”
“呵呵。”王飞扬冷笑道,“你不用疑惑,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他是你的恶梦,也是唯一可以击败你的利剑。”说罢,王飞扬向旁边撤了一步,将身后的位置让了出来。
只见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过来,腰插石剑,杀气冲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欧阳笃行,那凌厉的目光似乎将欧阳笃行浑身上下都扫了个遍。
他一步步走着,他并不着急,他知道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他已走了太久,今天,他的目的一定会达成。
他是李岩。
一个月前,赵州猛虎山上。
初冬的小雪覆盖了整个山头,也几乎盖住了李岩。
又是白雪,又是李岩。
李岩仍旧孤独,却停下了他的脚步。
他并非失去了目标,相反,他的目标更加坚定。
为此,他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只是,李岩已在此等了许久,他的师父却没再回来过。
孤身一人,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一开始不就是孤身一人吗?
李岩站了起来,抖落身上的积雪,准备再次开始一个人的旅程。但这趟旅途,早已注定不会孤独。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李岩面前,并不是他师父,而是小月的爷爷,王飞扬。
王飞扬一脸笑意,向李岩走过来,问道,“伤好了吗?”
李岩点点头。
王飞扬笑得更开心了,继续问道,“准备找欧阳笃行算账了吗?”
李岩又点点头。
“找他算账,怎么能少了我们呢?”
姜和从一旁走了过来,看着李岩,脸上也是充满了笑意,但心里却是为李岩叹了一口气。
与初次见面时相比,李岩并无任何改变,他还是他,还是如剑锋般冰冷,如岩石般坚硬。只是,他本应该不再如此。
“还有我们!”
一声大喊,赖氏三兄弟跟着魔尊也走上山来,魔尊并未戴着面具,她走到李岩身边,看着李岩说道,“你杀了我师父,我并不会找你报仇,我师父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我们希望能够帮助你打败欧阳笃行。当今世上,也只有你能够打败他了。只要杀了欧阳笃行,我便带着他们三人隐居,以后不会再有魔教出现。”
李岩看着魔尊,却不说话,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帮助自己。
“李岩。”
听到王飞扬叫了自己一声,李岩转头看向他,只听王飞扬问道,“你自己去与欧阳笃行决斗,有几成把握?”
李岩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一对一,接近十成。”
王飞扬摇头道,“接近,却也不是十成。再说,欧阳笃行又怎会与你单打独斗,他身旁的其他神剑山庄弟子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他们的庄主吗?他们神剑山庄众人一拥而上,你又有几成把握能够取胜?”
李岩又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有几成把握。
王飞扬举起右手搭在李岩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不管你有几成把握,就算只有一成,剩下的九成我们都会帮你补上。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有同伴。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大家在一起就没问题。小月的仇,我们大家一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