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锋利,可以去到何种境界?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世间最锋利之剑莫过于此。
姜和认为自己的宝剑可以称得上锋利,但还做不到这种境界。在他的认知中,也只有神剑山庄的无锋重剑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今日,姜和真是开了眼界。
李岩的剑迎上罗洪的板斧,却连金属敲击声也未发出。
剑竟似挥在空处,剑势并未受阻,李岩的身体随剑势向旁一闪,罗洪已在他身后倒了下去。
血静静地从罗洪的脖子上流淌出来,他的右手仍握着板斧,可斧头却只剩一半,另一半已落在一旁。
罗洪的脸上甚至还留着得意的神情,他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死了。
快剑,利剑!
这一剑,不仅让姜和惊呆了,也让在场所有的烈日教徒都吓破了胆。这已不仅是李岩的杀气造成的影响,更是这一剑的锋利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围在李岩身后的教徒甚至已经从寨门处逃走,而围在李岩身前的这帮教徒,却已经吓得动都不敢动。
他们不动,李岩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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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迈出一步,李岩身上的杀气就又迸发而出。
“啊!”一声声惨叫发出,烈日教众开始四散奔逃,虽然对方只得一人,但他们此刻也已经相信就凭这一人便可将他们尽数诛杀。
只可惜李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他迈开奇异的步伐,身形并不迅疾,身影却已在人羣中闪动了几个来回。你看不清李岩的剑势,但可以看清烈日教的教徒一个个的倒下。
“且慢!”一声大喝,姜和已欺身上前,场中也只有他能看清李岩的剑势。只见他冲到一教徒身前,竖剑抵挡,剑锋迎上了李岩的石剑。
两剑相抵,姜和的剑竟如罗洪的板斧一般,马上要断为两截,姜和眼疾手快,立马弃剑上前,冲到李岩跟前,握住他的右手,而李岩也在碰到姜和剑刃的那一刻收劲,石剑硬生生停了下来。
“当啷!”姜和的宝剑落地,剑身中间已多了一个大缺口,虽然没有还断成两截,看上去也没法使用了。
姜和再吃一惊,这剑法不仅去势凶猛,竟然还可以收放自如,就凭这份对剑的掌控力便可称为用剑高手。
李岩看向姜和,冷漠的眼神中又露出一种疑惑的神色,似乎是在询问姜和问什么要阻止自己。
姜和收定心神道,“李兄,这帮烈日教徒已被你吓破了胆,四散而逃,成不了气候,烈日教自此也已烟消云散,还请李兄莫要赶紧杀绝的好。”
李岩沉默了片刻道,“不杀,如何确保他们不再做恶。”
姜和笑了笑,松开握住李岩的手道,“李兄此言差矣,今日他们逃得性命,必会心存畏惧,不敢再作恶。就算他日这帮人再行歹事,我神剑山庄追至天涯海角也不会将其放过。今日,就请李兄少造杀孽,放过他们吧。”
姜和这个人似乎在什么时候都笑得出来,即便之前李岩的种种让姜和大吃一惊,他心里也没对李岩产生警惕,他只是好奇,好奇这个人,好奇那把剑。
他已经想要跟李岩交个朋友了。
只可惜李岩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站定,将剑重新插回腰间,转身便走。
这时姜和才注意到,李岩的那把石剑并未沾染上半滴鲜血。
心中一惊,等姜和回过神来想叫住李岩,李岩的人影便已不见了,那帮烈日教徒也都跑得不见踪影。
姜和无奈地笑了笑,捡起自己的宝剑,插入鞘中,也向山下走去。他也不去追李岩,他相信他和李岩一定还会再见,总会有交上这个朋友的机会。
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一定要让李岩赔自己一把剑。
李岩独自走着,已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从未见他停下歇息。日出日落,对他来说似乎并无意义。不吃不喝,对他来说也似毫无影响。
他就是不肯轻易的停下来。
走着走着,从白雪茫茫走到满山荒芜,走到身上积雪融化,浸湿衣服,又干透。
终于,李岩不是一个人了。
旭日初升,这条羊肠小道上总会稀稀落落的走过几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上山去忙碌,采药、砍柴、打猎,他们的生活每天如此。他们并不渴望改变,每天走一样的路,做一样的事,也并不厌倦。
人活着就好了,还去奢望什么呢?
所以李岩的经过,对这些人来说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可能会把李岩说成是高深莫测的侠士,或者是偷偷摸摸的盗贼,又或者是个不正常的疯子。他们也只能幻想,因为不会有人去跟李岩搭话,不会有人能够真正的瞭解李岩。
李岩也并不需要被瞭解,他并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从这方面看,李岩和这些人也是很像的,只是他并不为了活着,他有自己的目的。
小路边上有一个茶寮,供来往行人休息,这里的村民在一天辛苦劳作后也会来这里坐坐,大家喝茶聊天,便是最好的消遣。李岩走到这里,也停住了脚步,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原来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酒,肉。”李岩说了这一句话,就开始闭目养神。
经营这茶寮的是一位七旬老人,从小生活在这里,这儿的人他几乎都认识,经营茶寮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总能有人来跟他唠唠嗑。他当然没见过李岩,他希望能跟李岩攀谈一下,如果能知晓更多新奇的事情,他甚至能高兴好几天。
“这位客官,我这酱牛肉可是新做的,味道好得很。只是这酒就普通了,怕是不合客官的意,我给您上点儿茶吧,我这里的茶可是顶好的。”
李岩睁开眼,看向老人道,“不用,就要酒。”
李岩也爱喝酒,只是他并不痴迷于酒的味道,也不沉醉于酒后的麻痹。酒可以让他的身子暖和,可以让他走得更久。
老人切好牛肉,拿了壶酒,放在李岩面前后却并未离开,直接在李岩对面坐了下来道,“客官打算到哪里去啊?”
“南。”说罢,李岩先是用手抓起一片牛肉吃进嘴里,嚼得很细,然后再喝一口酒,然后再一片牛肉。
老人笑了,他自己也会这么吃,这样吃很享受,还很管用,很长时间都不会饿,“客官,再往南就是夷洲地界了,看您的样子也不像去做生意的,为什么非要去那么乱的地方?就算不怕夷族人,听说也有很多魔教的余孽都躲在夷洲呢。”
李岩不再说话,只顾吃喝。
老人见李岩不说话,也不再自讨没趣,自己拿了一壶酒,就坐在李岩对面喝了起来。
一盘肉很快吃完了,李岩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刚站起身,那老人却突然道,“小夥子,不用付钱了,这顿算我老人家请你的。”
李岩看向老人,眉目间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在问老人问什么不要钱。
老人笑道,“小夥子,你虽然不爱跟我这个老人家说话。但我也能看得出,你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目的很明确。我在这里几十年的时间,见过太多的人,但是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太少。”老人又喝了一大口酒,大笑道,“你去吧,去做你的大事,等你成功后,别忘了我这老头子请你吃过一顿就行啦。”
“谢谢。”李岩说罢转身便走,老人则高高兴兴的收拾着桌子,虽然做了笔赔本的买卖,但他似乎比赚到钱还要开心。而李岩也发生了变化,他冷漠的表情有了些许波动,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身子似乎更暖了一些。
夷洲是燕国开国皇帝燕景帝在南方边陲划出来的一个小州,当年汉族大败夷族统一两州后将两州土地重新划分为南部夷洲,中部赵柳二州和北部燕州。燕景帝还曾下令夷族人严禁踏出夷洲,违者杀无赦。
夷族的人不出来,汉族的人也很少去,只一些汉族商人会来往通商,毕竟两族之间还是有仇怨,汉族虽未赶尽杀绝,夷族也并不会因此感恩戴德。
因此即便是通商的汉人也是十分小心,一般不会进到城中,在城外完成交易便走。
所以李岩这样一个汉族人走在这城中就变得异常显眼。
其实汉夷两族在长相上还是很相似的,语言也相通,只是夷族人的鼻子较大,嘴唇较厚,肤色也更深。在服装上夷族人色彩更加艳丽,而汉族则更加淡雅,纯色装较多。
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夷族发色偏黄,而汉族则是全黑的。
李岩不仅头发是黑的,他全身都是黑的。这样一个人在这青竹城中想不引人注目的话除非其他人都突然变成了瞎子。
李岩依旧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因为他知道这样便可以让他想找的东西自己找上门。
“喂,小哥,你也是汉族的吗?”
李岩停下脚步,看向挡在他面前的女子。这姑娘虽身着夷族的艳丽服饰但发色却是纯黑,双腿修长,腰肢纤细,面容清秀,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双大眼睛。
这真是一对美极了的眼睛,大而有神,瞅向你时,似乎要向你倾诉许多心事,等你想仔细一探究竟时,眼睛一眨,又变作天真无邪的孩童般纯洁。你越是想一探究竟,就越是什么都探不到,最后剩下的也只能是对这美丽的一声赞叹。
李岩看着他的双眼,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那小姑娘在李岩眼前挥挥手道,“喂,怎么呆住了?哈哈,是我太美了吗?”
李岩回过神来,脸色竟有些微微泛红。
那小姑娘突然笑道,“咦?你这就害羞了啊,哈哈,真有意思。”
此时,李岩的心中竟产生了他小时候面对猛虎时才产生过的逃离的念头,也不回话,转身便走。
那小姑娘又拦到李岩身前,有些生气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怎么都不说话的。”说罢她又凑到李岩跟前看着他的脸,又笑道,“不过你还蛮帅的嘛,嘻嘻,你叫什么名字啊?”
吐气如兰,李岩从未近距离感受过这种感觉。
心仪的少女对你说话吐出的气息,简直比春风还要温柔十倍。
李岩不敢再看向她,低头道,“李岩。”
那小姑娘将身子退了回来道,“李岩你好,我叫小月,我也是汉族的。对了,你怎么会来到这青竹城中的呢?你不害怕吗?”
李岩好像终于能呼吸了一般,神色放松下来道,“我来想看看这里有没有魔门教派。”
小月有些惊讶道,“你……你不会是想加入五毒教吧。”
李岩道,“五毒教是这里的魔门教派吗?”
小月道,“对啊,不过这里的人都很讨厌他们的,你真的要去加入吗?”
李岩赶忙道,“不,我要消灭他们。”
“喂!”小月着急地喊了出来,赶忙用手捂住了李岩的嘴,又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抓起李岩的手,拽着他向远处一间小木屋跑了过去。
此刻李岩心中也是惊诧万分,却不是因为小月的行为,而是因为他刚才赶忙向小月解释的行为。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怕被人误会的情绪了。
仔细想想,他也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普通人该有的各种情绪了。
小月将李岩拉入木屋,又冲门外看了几眼便赶忙将门关上,回头冲李岩骂道,“你这个大笨蛋,这城里有很多五毒教的人啊,要是被他们听见了你就惨了。我说你是不是疯的啊,一个人消灭五毒教?我要不是看你也是汉族的我才不管你。”
李岩沉默了片刻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五毒教的教主藏在哪就行。”
小月闻听此言,气得话也说不出,心想这人竟是个疯子,正琢磨该怎么安置他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喂,小月妹子,你蝎子哥哥来看你了。”
“坏了!”小月突然神色慌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李岩道,“你待会儿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然后转身开门,笑脸相迎道,“哟,蝎子哥哥,怎么这么有空过来找我玩啊?”
只见门外站着三人,当中一人又矮又胖,贼眉鼠目,便是小月口中的蝎子哥哥,后面二人便是他的跟班,皆一副市井流氓模样。
蝎子是五毒教的称号,五毒教有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五大天王,在这五天王之上就是五毒教的教主,一般不露面,只有五天王长期呆在城中收缴粮食等物,大家为了安宁,也只得妥协。
蝎子上下打量了小月几眼,又看了看李岩,笑道,“小月妹子,你这怎么藏了个汉族的男人啊?”
小月赔笑道,“蝎子哥这说的是哪里话,这是我的远房表哥,来找我玩的。”
蝎子脸色犯难道,“哎呀,小月你不是不知道,这青竹城是不欢迎汉族人的。要不是看你爷爷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不会让你们爷孙俩呆在城中。你现在又来一个表哥,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哎哟,蝎子哥您就行行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表哥马上就走,绝不在城里多呆。”
蝎子又笑道,“哈哈,看在小月妹子这么漂亮的份上,就答应你吧。”说罢伸出右手,摸向小月的脸蛋。
小月心中虽不情愿,但又想今日不让他占些便宜怕是过不了这关,便忍了下来。然而小月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却被李岩察觉到。
就在蝎子的手碰上小月脸蛋的那一刻,剑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