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山可以溜,而有些人有些事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守备军某工事,一间宽敞的地下大厅中隐隐可以听到地表上方的号子呼喝以及训练时整齐的脚步声,传到下方就成了沉闷的闷响。
秦武勇、燕小六、沈峰、周舟、战永立五人已经被“请”到这里接近一个星期。
更准确的说,是六天,从燕回山回来还没等回家就被弄过来了。
吃喝拉撒睡,两百七十平米的大厅可以满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整整六天,没有任何军方的人过来询问或者其他什么,仅仅是第一天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异检查,其间一丁点口风都没有透露出来。
如果不是门外现在还守着的四个低阶警卫拒绝放他们离开并且每日准时送饭进来,五人都会以为他们已经被忘掉了。
战永立眉头皱成老大一个疙瘩,
“妈的,我说大家夥儿,这叫什么事儿啊,就把咱们丢在这,屁都没放一个,就是要杀要剐也总得给个说法儿吧!”
周舟原本是躺在地面上凉快的——这里什么都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就是地下空间没个窗户,空气流通很差有些闷热。
他闻言直起身体,朝唯一的大门张望了一眼,
“别你娘的放屁,要是真有什么说法,你特么现在早都凉了,还有机会在这叨逼叨?”
守备军不是发生委,从来不会扮演什么“良善”的角色。
就像周舟说的,要是真的有任何值得守备军出面的问题,他们被当场因式分解轰杀至渣的机率远远大于被带回来丢在这说风凉话。
秦武勇和沈峰对视了一下,嘴角苦涩。
俩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这就属于无妄之灾...啊不,或许只是得了便宜之后小小的后遗症。
还能怎么办呢,乖乖等着那边讨论出个结果来吧,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记恨,到时候两边不是人可就难看了。
旁边的另一间大厅中,显示屏上正实时播放着五人组所在现场的画面,叶老将军以及一众守备军高层齐聚,目不转睛的看着。
随后,满头大汗的卫天行推门而入。
身上还打着绷带的叶老将军笑呵呵的说,
“来了?”
卫天行一点头,擦汗,
“嗯,来了。”
除了叶老将军外,近半的守备军高层在卫天行进来的时候微微皱眉,三分之一的人直接脸色变青,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叶老将军看了一眼大屏幕,直接说道,
“呵呵,大家都知道什么事,我也就不废话了,那就麻烦咱们的卫大人下月做一次小白鼠吧。”
“不行!!”
起码有十几个声音立刻出言反对。
叶老将军扫视一圈,
“哦?为什么不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悖伦二字,实在耸人听闻,仅仅柳人隽一人就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基地市,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更何况...”
说话的人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看上去比卫天行还要年轻一些,但一身气势确是实打实的六阶。
叶老将军眯着眼睛,
“黑沉海什么时候也开始靠捕风捉影思考问题了?”
中年人冷哼,
“我岑立行的端坐的正,今日之言与黑军并无任何关系,站在基地市的立场上,我觉得叶老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
这语气可就不怎么客气了,许多人面露怒意。
卫天行肥肥大大的身躯费力的挤进一张椅子里,因脸上肉实在太多硬生生的把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睛堆的快要合拢,
“岑立,场面话自己嘀咕嘀咕也就罢了,还等着谁当真怎么着?”
“你什么意思!”
卫天行笑了,
“百余年间卫某为基地市打生打死,仅凭悖伦二字就想让卫某甩开一切叛变么?可笑!叛谁?往哪里叛?胖爷我现在的位置,需要么?”
岑立摇摇头,板着脸说,
“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就像那个姓柳的一个样...我是个粗人,不懂,不过我保留意见。”
半晌,再无人说话。
叶老将军心中一叹。
说到底还是卫天行这对父女在这场兽潮中得到的实惠太多,有些人坐不住了。
金钱肉、白马箭,外加卫天行这一次剑诀升级的机会——以六阶之身占七阶之力啊!
就连黑沉海都开始忌讳了么?
可...
叶老将军道,
“凡事无绝对,这几日守备军科研院以各种手段试探过里面那五人,并无任何异常,唔...多说无益,直接表决吧。”
同意者居多,反对者寥寥,足有三分之一的人弃权。
叶老将军深深的看着弃权者们,半晌,微笑道,
“那就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开,只有卫天行和岑立二人留了下来。
人一走,岑立阴沉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纠结道,
“叶老,我是代表黑军的意见,这话私下说说也就完了呗,非要让我当众丢人...老尴尬了。”
叶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
“小家伙,黑和白正和反都不是错,最讨人厌的莫过于中间的灰色,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或者徘徊着举棋不定或者有所顾虑,他们最终都放弃了,选择了沉默,既然他们可以在这个时候沉默,就可以在任何时候沉默,这种人适合发生委,适合其他许多地方,但终究不适合守备军。”
“这才是捕风捉影吧?”
岑立直接翻白眼,
“还不是卫家权柄太重...说句实在的,他娘的现在黑军那边都不知道该拿他们父女热炒还是凉拌了,吵成一锅粥。”
卫天行扇着风,汗流浃背的模样看起来着实狼狈,
“权柄?我卫家撑死了也就俩人,而且宝贝囡囡和我的血脉能力又完全不一样,还特么要我跟你再说一遍老子还没空前就已经绝后的事实嘛,谈个屁的权柄,老子活不长,等老子死了...”
胖爷画风一变,脸色瞬间透露出一股子浓浓的担忧,
“到时候谁来护着小囡囡呢,要是被欺负了可咋办?我可怜的囡囡啊...”
岑立一鼓眼睛,
“合着你丫光想着你们老卫家了是吧?你丫还想死?我呸...你最好给爸爸们像个王八一样活个一千年,呵呵!不然,祖坟都给你刨了你信不信?”
卫天行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细缝,瞳孔中似有冰冷的剑芒闪烁,
“谁跟你说的?”
“诶诶诶?你还想跟我动手是怎么着啊,你打的过我么?人家都说心宽体胖,你这家伙,心眼怎么就小的跟个针尖似的...”
岑立感觉自己好方,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苦笑,
“还能是谁,温老爷子呗——我他娘的早就觉得不对劲儿,以赵爷那种恐怖的实力怎么就能和你小子一样一起遭了生命之毒的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然后温老爷子也没瞒着,就对我说了原委。”
叶老将军不动声色的吐槽,
“果然,这酒鬼和算卦的都一样,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尤其是又会算卦又嗜酒如命的。”
卫天行幽幽补充,
“至今搞不懂为啥老爷子每算过一卦都一定要想尽各种方法的告诉事主——明知道会折寿的好么,老爷子因为这个折掉的寿命都够我活到下个千年了!”
岑立嘴角抽搐,
“或许就是有这种设定呢~”
“...”
岑立犹豫着,
“叶老,我看我那些本族的家伙们也要憋不住了,陈家、牛家、胡家,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岑家,他们真的很烦诶,都是长辈成天想着拿我们这些小的出气,要不您老发发善心,就把那姓林的小子送到海防线待着得了,反正说起来明光也没什么损失...”
叶老将军哼哼着,
“那可不行,怎么没有了,损失大了去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
“起码得等这小子生一打儿小小林出来再说,唔,最好是小小林们生小小小林之后再说。”
岑立目瞪口呆,
“我说老爷子,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还真要再等一个预备役才肯放人?”
叶老将军理直气壮道,
“这是全明光讨论过后的决定,毕竟——进了雾魇区之后,可就没有诞下同种血脉能力后裔的机会了,你面前站着的这位足足六百多斤重的大教训,一个还不够么?”
卫天行炸毛了,眼睛瞪的比绿豆都大,非常愤怒,
“喂喂喂,老爷子,我才五百八十九斤,五百八十九!”
岑立上下打量着卫天行,
“啧...对了,其实我很好奇一个问题,青雨丫头血脉能力跟你完全不沾边又不随嫂子,你辣么丑丫头那么俊,嘿嘿...你隔壁姓王?”
“唰”
一道剑光将岑立轰出大厅,撞碎墙壁无数。
卫天行咬牙切齿,
“老子姓尼玛勒个隔壁!”
...
千里之外,天坑,新雾魇区。
六人小队默默前进,距离他们离开明光,这已经是第六天。
考虑到路况复杂,六人并没有开车出来。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进化者有荒野战车与没有,区别不大,低阶异兽他们可以轻易料理,离开基地市过远荒野战车的动静反而容易吸引更高等阶的凶兽。
姬堂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感叹着,
“燕回山,林愁,真的厉害啊!”
明月紧接着说,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哪道菜的功劳,能让我们在雾魇里看清东西,虽然仅有五米多一点,总比两个小时就吃一次那种恶心的药丸强啊...毕竟我们也没带多少。”
另一个男人说,
“六天啊,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话说这天坑周围的雾区扩散也太踏马快吧了,到现在还没走出去?按我们的速度现在距离明光起码应该有两千多公里了吧?”
姬堂笑了笑,
“和雾魇区讲什么道理?我听说像海防线那种大雾魇区动辄拉出一条上万里的边境线,据说里面的距离方向从来就没正常过,就像,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应该快了,兽潮刚过又没什么异兽捣乱,咱们赶路不慢,就是不知道狼城距离明光到底还有多远。”
明月一低头,忽然楞了一下,本源辉光瞬间从她的身上绽放开来,形成一层厚重的铠甲。
“老大,这里有别人!”
全队戒备。
“怎么回事?”
“在哪?”
明月指着旁边四五米远一个燃尽的火堆说,
“你们看,有人在这里烧...咦...怎么有点眼熟...这好像是昨天我们的宿营点??”
...
与此同时,新雾魇区另一端。
一只体型比滚滚还要高大的、满身嫩黄绒毛的巨型鸡崽一跃而起,划过与体长相等的距离“噗通”一声扎进天坑——哦,现在天坑是个湖泊了,虽然天坑湖的名字很有些诡异。
巨型鸡崽水片刻又浮了起来,优哉游哉的划着水,在湖面上徜徉着。
“咯...咯...”
巨型鸡崽歪了歪头,眼睛一霎不霎的紧盯湖面,
“哗”
恐怖的火龙自它口中喷出,霎时间方圆数千米的湖面白雾缭绕宛如沸腾。
半秒钟后,一条条惨白的半熟鱼密密麻麻的飘到水面上,鱼香味飘散。
巨型鸡崽张口一吸,数以吨计的湖水与半熟的鱼形成一条水龙被吸入口中。
“咯...咯...”
湖岸边,自天坑变为湖泊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进行科考的科研院人员中的一个正在洗漱,睡眼惺忪毫无目的的边走着神边刷牙,
“呼噜噜啦...”
他恰巧看到了不远处湖面上的这一幕奇景,
“噗...”
薄荷味儿的牙膏沫子和漱口水一起从鼻孔里喷了出来,顾不得那说不出的酸爽滋味,他一蹦三尺高大声吼叫,
“雾草雾草,哥几个...那边有只会游泳的鸡诶!有五层楼那么高...小东西挺别致啊...快来!网子呢!抓住它切片啊啊啊啊!!”
湖面上的巨型鸡崽水面下扑腾不休的、没有脚蹼的鸡爪动作凝滞了,它眼中透露出极人性化的疑惑。
─━_─━?。
“咯?”
水面像是突然失去了浮力,原本滴水不沾亮晶晶的嫩黄色绒毛这时候好像变成了会吸水的海绵一样。
于是,巨型鸡崽渐渐的、坚定不移的向下沉去。
慌了——
“咯...咯?咯咯咯...咯咕噜噜...”
一个漩涡,一串气泡。
岸边,一羣白大褂慌慌张张的冲出来,你挤我我踩你乱成一团,有人拿着网兜有人拿着试管烧杯有人拎着一串科技风十足的手雷更有人扛着一整套切片设备和手术刀具箱。
“哪儿呢哪儿呢?”
“我的手术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在哪儿?”
鼻子里牙膏沫流个不停的年轻科研院吸了吸鼻子,呆呆的指着湖面,
“沉...沉底了!”
“...”
一时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湖面。
“草,逗我呢?”
“会游泳的鸡,沉底了?”
“兄弟们,搞他!”
“呵呵,切片切片,我看先把他切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