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咱们村子也有秀才老爷了, 旁的村子就是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照我看, 还是咱们老顾家的祖坟风水好, 前面才出个了举人, 现在又有个秀才。”
“瞎说什么风水呢, 分明就是小浩有出息, 这才多大就中了秀才, 顾老二,今后莫不是要喊你‘顾老爷’了?”
……
完全没有想到刚回村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顾云浩父子顿时手忙脚乱。
顾长光不擅言辞, 眼下虽然高兴,但在众人的道贺及议论声中,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 只不停地将“多谢”、“不敢”这几个词反覆说。
“快快快, 咱们别都堵在这里了,先得让秀才公回家吧。”顾长杰亦是候在此处, 忙上前笑着对大家伙分说道。
“可不是呢, 五叔他们还在家里等着呢。”
也不知是顾氏一族的谁说了一句, 大家都忙让出了一条道来。
“谢谢大家。”顾云浩对着众人拱手一礼, 便抬步往前, 跟顾长光两人一路往家里走。
“哎呀, 小浩,你且等下,高兴得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这时, 顾长杰又是一拍大腿, 笑着喊道:“鞭炮呢?咱们顾家的秀才公都回来了,快点起来啊。”
话音一落,便见顾云升、顾云海几个小辈举了两根长长的竹竿走上前来。
那竹竿上挂着两挂鞭炮,一点火,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走!回家!”
在鞭炮声中,顾长杰一手揽过顾云浩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
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顾云浩心里腹议一句,但见着大家都高兴,也不愿扫众人的兴致,只是笑着道了谢,便往家里走。
四邻跟众位亲族亦是跟随其后,这一路上,大家说笑道喜,好不热闹。
不过这也难怪,不说他们青坪村,就是整个紫云里,也是几十年没有出过一名秀才。
在这个时代,对于乡下农户而言,一个秀才,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顾云浩考上了秀才,不仅是他们顾氏一族的光彩,就是整个村子都能跟着沾光。
毕竟这年头奉行的是吏不下乡、民不见官,寻常的老百姓,便是想见到县官老爷一面都是千难万难,更别说有个什么事了。
但秀才却是不同,秀才虽然是士族的最底层,但也是有功名的人,可以见官而不拜,即便犯了事,没有革去功名之前,县官也不能羁押用刑。
再加上,本朝重文风,优待读书人,只要考上了秀才,各地父母官都会给一些面子,寻常村里若是出个什么事情,有个秀才出面跟官府打交道,那可是要强上许多。
此次顾云浩考中秀才,村里诸人不仅觉得面有荣光,更是心里知道一个秀才能给村子带来诸多实惠。
而且,顾氏一族乃是青坪村的大姓,故此,大家虽是羡慕,但也没有什么人笨到在这件事情上犯什么眼红病。
对于顾云浩而言,他此刻更是对读书有了个一个更深地认识。
果真是一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不仅对读书人对功名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便是寻常的乡野百姓,亦是沉醉于科考功名的魅力之中。
在众人的簇拥下,顾云浩回到了家里。
“回来了,回来了。”
还未进院门,便见顾明良、李氏等亲人已经在亲族邻居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不孝孙给爷爷、奶奶磕头。”
顾云浩走在最前面,又视力极好,看到顾明良跟李氏眼中含着的泪花,不由鼻头一酸,随即便拜了下去。
“好,好,好。”
顾明良连声道好,先是一把拉住了他,又拿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笑着说道:“考中了好,爷爷盼了这一辈子,总算是等着了。”
“我就知道奶奶的乖孙有本事……”
李氏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眼泪珠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五叔、五婶,这下你们家可算是熬出头了。”
“小浩这么有出息,您们就等着享福吧。”
“就是说啊,小浩这次真是光宗耀祖,这可是大喜事啊。”
……
见状,众人又是七嘴八舌的恭维道喜起来。
“不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先让小浩进门才是。”顾明良好歹是一家之主,只在那一刻的失态之后,便极快地调整过来,笑着说道。
随着顾明良的话音一落,鞭炮之声又再次响了起来,顾云浩踏进院门。
刚进院子,抬首便见着他取中秀才的报帖已经挂于堂屋之前。上书:捷报贵府老爷顾云浩,取中为顺德二十五年越省院试第一名秀才,乡试联捷。
不知为何,看着这报帖,顾云浩心中亦是觉得舒泰畅快。
穿到这个时代之后,他一直处于忧虑之中,即便后面开始读书,也是生怕自己蹉跎岁月,最后辜负了家人的期待。
现在总算是考上了秀才,不说多大富大贵,但也至少能保障家人舒心平安的生活了。
“瘦了,奶奶的乖孙又瘦了……”
进了院子,李氏又是拉着顾云浩细细打量,最后忍不住心疼地道。
“爷爷,是不是等小浩休息一下,先去祠堂给祖宗上香?”
顾云涛在一旁笑着提醒道。
他也是在昨日才接到的喜讯,知晓了弟弟顾云浩考中了院试案首,当下便欣喜非常,索性就跟何秀才告了两天假,回来村里跟家人一起庆贺。
“正是呢,差点都忘了正事。”
经一提醒,顾明良立即就想了起来,说道:“你琮大爷爷及族里长辈,还在祠堂等着呢,咱们等会便过去。”
闻言,顾云浩自是一脸慎重地点头:“是,都听爷爷的。”
只在家里停留了片刻,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顾氏祠堂去了。
及至顾氏宗祠外,顾明琮及族中长辈早已等候在此。
“见过各位长辈。”
顾云浩上前揖首一礼,朗声道。
“好!有出息!我顾家有如此儿郎,必定昌繁百年。”
顾明琮便一脸激动地上前,携着顾云浩便往祠堂走。
到了祖宗牌位之前,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顾明琮跟顾明良上前一步,一人点香,一人翻开族谱。
看着面前林立的牌位,感受着这肃然的氛围,再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顾氏族人。
顾云浩第一次,这样鲜明地领会到宗族在这个时代的意味。
“得祖宗庇佑,今有顾氏十七代孙云浩,于顺德二十五年,得中越省院试头名秀才,承继先辈之德,乃我顾氏荣光,今焚香以告先祖。”
顾明琮先是对着牌位鞠躬行礼,而后朗声言道。
听了这话,顾云浩便接过顾明良递过来的三支清香,跪拜祝祷之后,将那香插入香炉之中。
这里顾明琮也是在族谱之中,将顾云浩考中秀才之事记录了下来。
“今日族中诸人都在,我有一事要与大家分说。”
清了清嗓子,顾明琮又道:“这次小浩考中秀才,今后更是要再考举人,所以我提议,将族里的学田,划出十亩来当作族里给他添置的备考银钱,大家意下如何?”
“应该的!本来云浩考秀才,咱们就没出什么力,听说考举人要去省城,那花费更大,我们这些做叔伯的,也该尽尽心意才是。”
“不错,好不容易咱们顾家出了个能读书的。”
“不仅这样,咱们谁家手里松泛的,也都凑一凑,多少是点心意。”
……
顾云浩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只见众人七嘴八舌,甚至从十亩族田上,说到了要一起给他凑到省城赶考的路费。
“各位叔伯长辈,且听我一言,族田乃一族立身之本,万不可如此。”顾云浩连忙摇头拒绝道:“再则,我们家里虽然供养我念书不易,但各位叔伯长辈家中也不富裕,实在不必为我再添负担。”
这时候,顾明良跟顾长光也是反应了过来。
先是跟顾明琮及众人解释了一番,说家中准备了顾云浩、顾云涛两兄弟赶考的银钱,又再三保证,说若有需要会向族里开口。
见他们态度坚定,说话又不似作假,顾明琮等人也不再坚持。
当下众人出了祠堂,又一起商议着要好生热闹一番。
“要我说,干脆摆他三天的流水席。”
顾长荣一脸兴奋地道。
“大伯,还是不要了吧。”闻言,顾云浩忙拦道。
在他看来,实在没必要弄这么大的动静,劳神劳力不说,还费钱。
顾明良思量了片刻,也是觉得三天的流水席实在太过铺张,还得要留着钱给两个孙子读书考试呢,便道:“办酒席倒是应当的,只是不必办三天,咱们就办一天吧。”
闻言,众人皆是一阵欢悦,顾明琮又找来黄历看了日子,定在两日后开席办宴,庆贺顾云浩考中秀才。
毕竟村里人都登门道贺了,不请一请大家也是说不过去。
顾云浩想到这些,又见他爷爷已经发话,也不愿扫大家的兴致,便不再多言,只笑着看众人商议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