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妍的话, 顾云浩还是有些诧异。
原本他还在为着巴九的婚事操心, 毕竟巴九年岁也不小了, 是时候为他娶个媳妇。
只是却不想那小子居然看上了碧翠。
顾云浩本就不太懂男女之事, 也一直从未注意过这些。
“倒是一门好姻缘, 这事你拿主意就是了, 只一件, 还是两厢情愿的最好。”
想了想,顾云浩对着赵妍说道。
他总归是个大男人,而且碧翠乃是赵妍的陪嫁丫鬟, 他去过问这些事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赵妍自然是应了下来。
待私下问过碧翠之后,与除夕前夜,赵妍正式做主将碧翠许配给巴九。
虽然乃是主仆关系, 但不论是顾云浩还是赵妍, 却是从未真的将他们看作仆人对待。
因此,巴九跟碧翠婚事赵妍一手操办。
由于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巴九跟碧翠又都再无父母亲人, 顾云浩跟赵妍两人分别还给巴九他们一些银子, 准备作为聘礼和嫁妆。
在温馨和欢喜之中, 众人一起过了一个温馨的除夕。
待正月初五过了, 顾云浩便又要开始当值。
因着他们紧赶慢赶, 总算是在年前将顺德一朝的史书撰写好了,并且已经呈交了顺德帝。
要知道顾云浩他们这些人,虽然分派的工作乃是撰史修书, 但其实这一年多以来, 主要任务便是撰写整理顺德一朝的史书,现在完成了,一时间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顾云浩的《南巡起居实录》自然也是完成了,现在每天到翰林院当差,却是清闲的很。
不过他却是丝毫都不觉得无聊。
要知道翰林院的藏书乃是天下之最,可谓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这对于顾云浩来说无疑是一件最为可贵之事。
因此,这些日子顾云浩若是无事,基本都是泡在藏书楼里。
不过如此清静闲适的日子没过多久,朝中便发生了大事。
正月刚过不久,元化帝祭天之后,却是突然下令,任用季铭为总裁,正式开始新政。
与顾云浩设想的一样,元化帝今次的令旨中并未谈及官学跟兵事改制之事,甚至连商业跟边贸那些都没提及,只单纯的让季铭主持,开始税制改革。
所谓欲速则不达,新政之事牵连甚广,还是需得循序渐进才可。
顾云浩深知元化帝如此用意。
毕竟仅仅是税赋改制一项,便已经会惹来守旧派的不满,更何况兵事改革跟学府、边贸等事了。
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只是这旨意一出,还是瞬间就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颁旨这天正值大朝会,元化帝萧穆言高坐龙椅之上,待一众朝臣禀奏政务之后,却是眉尖一挑,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殿中的朝臣。
“诸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这时,却见新任户部左侍郎钱卓然出列,出言奏道:“臣有一事禀告吾皇。”
“讲。”元化帝双眼微微眯了眯,淡声道。
闻言,钱卓然忙上前两步,自袖中捧出一个奏摺,随即跪拜下去,双手高高地举起了那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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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元化帝身旁的内监许斌忙双手接过,而后恭敬地呈交与元化帝御案之上。
这里钱卓然却是方才继续说道:“臣初到户部,虽时日不过数月,然却查知我朝近五年税入,竟是一年少似一年,如今蛮族狼顾我边境,税入如此减少下去,若有战事,怕是会捉襟见肘,还望陛下明鉴,早作准备。”
这位钱卓然乃是出自闽省钱家,乃是钱家的大老爷。
要知道季家三小姐季萱嫁给了这位钱侍郎的长孙,因此,季家跟钱家其实是姻亲关系。
前些日子季铭清洗户部官员,便直接将钱卓然调任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今天在朝堂上,钱卓然突然提到税赋之事,这殿中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其中的关窍。
很显然钱卓然不过是替季铭出言而已。
毕竟季铭乃是两朝阁老,如今又兼任两部尚书,有的时候还是会自持身份,不轻易出言的。
如今户部已经尽在季铭的掌控之中,钱卓然提出税赋之事,很显然便是为了引出新政,改制税赋之事。
这很明显乃是季铭的意思,钱卓然不过是代为说出口罢了。
这些自然是众人都懂得。
只是季铭跟钱卓然今日在大朝会上提出这件事,会不会是萧穆言的意思?元化帝可真的是坐不住了,准备就在这大朝会上定下新政之事?
想到这里,杜允文等守旧一派的官员们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若真的这乃是元化帝的意思,那可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钱爱卿起身。”
元化帝靠在龙座上,略微翻了翻钱卓然的奏摺,便随手放在一旁,只皱眉问道:“爱卿可有何良策?”
闻言,钱卓然忙躬身回道:“以微臣愚见,实乃应改制税入之事,方才……”
“陛下,不可啊!”
钱卓然话还未说完,却听闻一个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见着鸿胪寺一官员急急出列下拜:“陛下,钱侍郎此言实乃陷吾皇于不孝不义之地,陛下万望三思啊。”
闻言,不仅是季铭面色沉了下来,就是孙惟德也是皱了皱眉。
孙惟德看了一眼那鸿胪寺官员,目色微微一顿,随即便看向了多年的老对手——杜允文。
好似察觉到孙惟德的目光,杜允文只是瞥了孙惟德一眼,神色未变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
钱卓然显然是没有察觉到此时内阁几位大佬们的神色,只转身看着那位鸿胪寺官员,出言道:“哪里来的这话,税赋改制乃是为了我华朝基业,何来不义不孝之说。”
说到这里,钱卓然深深地看了那官员一眼,随即又回身拜了下去,向着元化帝叩首道:“微臣一片忠君之心,还望陛□□察。”
“陛下!”
钱卓然话音刚落,却见那位鸿胪寺官员亦是连连叩首,满面痛惜地道:“我华朝才立朝数十年,根基未稳,若是此时变革,怕是人心浮动,且而今先行税制,乃是老祖宗定下的,先辈之制不可废啊。”
这话说得显然是颇得那些守旧派官员们的心意,当下便有人交换神色,跃跃欲试准备支持这一言论。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若是就此改制,岂非是在说我华朝历代君王盘剥百姓?”
“税入乃国之根本,岂能说变就变……”
有的人不好直言,只好开始迂回的支持这一鸿胪寺官员的话。
然而守旧派中亦是有那言语直接犀利的,出列行礼道:“陛下,我朝立朝不久,当下百姓们才缓过劲来,税赋实在不便轻易改制,还望陛下莫要信这钱大人一面之词。”
“望吾皇三思。”
“臣附议。”
此时,守旧派官员们也有些坐不住了,当下便有人出言说话,又是劝说元化帝萧穆言,又是暗讽户部左侍郎钱卓然包藏祸心。
见着这个情况,户部的一众官员们也都面色沉重了起来。
“改制而已,并非废弃,哪里来的背弃祖宗一说。”
就在这时,户部右侍郎亦是出列,开始相帮钱卓然道:“再则,若以如今的税制下去,不仅国库税入渐少,就是百姓生活亦是愈发不易。这才是如不改制,只怕会引发民怨。”
这话自然是又得到了以户部、工部、礼部三部为首的官员们的支持。
这时候,却见钱卓然又再次出言道:“陛下,臣所言句句乃是为我华朝基业思量,绝无半点私心。只是不知这些个反对税改的大人们可亦是如微臣一般。”
“钱卓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只闻一个带着三分怒气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礼部左侍郎徐景。
徐景虽然位高权重,但现在礼部人心浮动,而且作为杜允文的女婿,守旧派的重量级人物,他此时却是不能不出声。
毕竟方才一众官员都已经出言反驳钱卓然,他也应当摆出一个姿态来才行。
要知道虽然他现下处境尴尬,但好歹乃是左相杜允文的女婿,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且,在这样的场合,即便政见不和,身为左相的杜允文,也是不会当朝与旁人争辩。
好歹杜允文乃是华朝上下唯二的正一品大员,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两朝元老,自然会与孙惟德、季铭等人一样,自持身份,不轻易与下面的官员辩论。
最重要的是,一般这种当朝吵闹的事情,多得是官员们能闻音之意,出言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方才一大溜守旧派官员出面规劝元化帝,现在钱卓然态度强硬,徐景自然是要出面的。
这里面一则是为了表明立场,辩驳钱卓然。二则却是为了安定他们这一派的人心。
“徐大人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见着徐景如此言语,钱卓然也并不恼怒,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
看着朝堂上一众官员们争执不下,元化帝好似早有预料,也并不生气,只端着手里的茶碗一面吃茶,一面看着众官员们唇枪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