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要求这些新科进士报到的日子, 最迟乃是四月三十日。
四月二十七日这天, 顾云浩跟季航的船总算是抵达了雍京城外的码头。
不仅是他们二人, 就连赵妍跟岳鸢, 也是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这一次进京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但在途中却还是遇到了一场连天的大雨, 因而他们不得不靠岸停顿了几日, 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回到京城的日子,就比他们预计的要晚上一些, 不过还好是赶在月底之前到了。
若是再遇到个什么旁的事,多半只怕就要误了到吏部报到的时间了。
这一次他们都带了不少行李,只是到了码头, 却也并不是很费事。
季家自然是早就有下人在此等候的, 当下一见着季航跟岳鸢下了船,忙上前问安的问安, 搬箱子的搬箱子。
不得不说, 有季航这样一个世家子弟的朋友, 顾云浩却是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原本他是打算一到码头, 就让巴九去雇人搬行李的, 结果不想季家的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就将他们的行李搬下了船。
不过一会的时间, 一切便都归置妥当。
“云浩,家里还等着我呢,今天就先别过了, 后日咱们一起去吏部。”季航翻身骑上了马, 笑着说道。
闻言,顾云浩自然是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浩哥,咱们也回去吧,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巴九笑着说道。
方才行李一搬下船,巴九就忙跑着去租了两辆马车,又带着车夫一起将行李装上了车。
“行,咱们也回吧,在船上待了这么多天,现在只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顾云浩一面说,一面扶着赵妍上车。
他这话显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几人都忙跟着点头称是。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
留守在京城看家的,是他们前段时间新买的下人安婶。
安婶也是一个苦命人,自小便是父母双亡,后面被叔叔婶婶卖到了丈夫家里冲喜。
好在丈夫一家还算是良善,并未很是作践她,只是丈夫身子不好,两人成婚多年也没个孩子,不仅如此,丈夫在前些年也因病去世了。
安婶是个实诚人,丈夫去了之后,她还是安心照料病重的婆婆,为此还欠下了不少债。
去年安婶的婆婆病逝,族里藉着欠债的由头,收回了他们家的五亩水田,安婶无奈之下,索性自卖为奴,只为求一个稳定的生活。
到了顾家这段时日,安婶很是感念,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听到外面响起的叩门之声,安婶忙去开门。
“老爷,夫人,你们回来了。”
一打开院门,安婶便笑着说道,言罢便忙上前跟巴九一起往院里搬东西。
“家里一切可好?”赵妍点了点头,抱着顾澜往里走。
闻言,安婶却是想起一事,忙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回道:“前些日子孙相爷府上来人了,留下口信说,让老爷回京之后,尽快去一趟孙府。”
听闻这话,顾云浩却是眉头一皱,心里思绪万千。
“恩,知道了。”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顾云浩含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夫君……”
赵妍本就是个聪慧之人,加上又出身诗书之家,自然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眼中也带着几分担忧。
孙右相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宦海沉浮多年,而且又是当朝权相,一般的事情岂会让他如此在意心急?只怕此次的事情并不简单。
“没事的,多半是要说入馆之事。”
顾云浩自然也察觉到妻子的担忧,当下便安抚道:“今日师祖并不休沐,咱们先好生休整了,吃过午饭再说。”
说到这里,顾云浩顿了顿,又道:“妍儿,咱们身边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没想到夫君会问到这事,赵妍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家里给的银子还有五百三十两,另外还有夫君你今次得的那一百金的赏赐,我先前带的那一千两银票也还没用呢。”
闻言,顾云浩心下一合计,便道:“你那一千两先不动,待找个时间,将那一百金兑成银子,咱们也该是时候买一个住处了,你且让巴九他们留意着,看着有合适的便买下就是了,咱们家人口少,买个两进的院子,想来也够住了。”
现在他考中了状元,即将要入翰林院,这样一来,只怕好些年都得在京中为官,长期租房住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说京城居不易,但若是长期租房,显然是不划算的,且不说什么大宅院了,就是他们现在租的这个一进的小院,每年都是好几十两的租金,若是租个五年八年的,光是租金都够买一个小院子了。
再则来说,随着一双儿女渐渐大了,只怕家里还得要增添些仆人,现在租的院子,必然是不够住的。
在雍京城的这一年多,顾云浩对雍京的房价也有了个大概的瞭解。
一般而言,两三百两银子,也足够买下一个住处,只是若要讲究房子的地段和格局,价钱会多上一些罢了。
他们虽然算不上富贵,但加上中状元的赏赐,好歹也有一千五百两,买个两进的小院应该不成问题。
赵妍听闻顾云浩这样说,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当下便应了下来。
听闻即将要准备买新房子,巴九跟碧翠两人都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了京中的房子来。
吃过了午饭,赵妍跟顾云浩在卧房里归置行李。
“夫君,师祖不是让你去一趟么?”
见着顾云浩好似没有出门的样子,赵妍忍不住诧异道。
“今天不是师祖的休沐日,待到晚上再去吧。”顾云浩一面擦拭着自己的书,一面笑着解释。
孙惟德乃是右相,一般而言,朝会之后,还得要去内阁处理政务,下午必然是不会回府的。
“原是如此。”
闻言,赵妍瞭然地点了点头,道:“只是师祖这样急着找你,可是有何不妥?”
先前当着巴九等人,她不好多问,现在只有他们夫妻两人,赵妍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担忧。
“多半是咱们回越省之时,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顾云浩叹息一声,随即说道:“你且放心,我还未授官,即便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被牵累。”
听见他这样说,赵妍沉默了片刻,只道:“家里一切有我。”
顾云浩到孙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顾公子来了。”
马车一到孙府,顾云浩从车上下来,刚上前几步,便见门子笑着迎了上来。
“师祖可回府了?”顾云浩笑着与那门子点了点头,问道。
“相爷回府了,今日散职似要比寻常早一些。”那门子忙回道。
闻言,顾云浩又道:“车上是我从越省带来的一些特产,劳烦帮下手,送到府里的厨下。”
“小的岂敢当得起顾公子这话,公子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小厮忙连连摆手,恭敬地说道。
能在门上当值的,那都是颇为伶俐的小厮。
顾云浩进进出出孙府多次,这些门上的小厮们自然是知晓了他的身份,是绝对不敢怠慢的。
而且今年的恩科金榜一出,顾云浩的大名更是传遍了整个雍京,这些小厮们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二十岁的状元郎,还是右相大人门下的弟子,今后必然前途无量。
私下里,孙府的下人们都经常聚在一起议论这位顾状元。
这些小厮们原本就不敢小瞧顾云浩,现在更是敬畏非常。
当然,这些顾云浩是不会去在意的,他仍是一如先前一般谢过那小厮,便随着一个门子往府里而去。
此时已经晚了,孙惟德早已吃过了晚饭,正在书房吃茶看书。
“师祖。”
顾云浩进到屋内,便恭敬地向孙惟德行礼。
经过这一年多的接触,他跟这个身为右相的师祖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不得不说,孙惟德真不愧是江程云的业师,两人的性子还真是颇为相似。
特别是在对待门下弟子这一事上,两人是一样的护短。
顾云浩乃是江程云唯一的弟子,孙惟德本就高看几分。
加上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孙惟德亦是觉得这个徒孙是一个颇有见识,且又懂得知恩之人,心中也比较欣赏。
这一来二去的,顾云浩跟孙惟德两人之间,也有了一份情义在。
特别是在今次恩科之后,孙惟德更是看重顾云浩这个身为状元,且又颇得圣心的弟子。
“你这一躲回越省,老夫还只当你能躲一辈子呢。”
虽然心里看重,但孙惟德想到这一个月来朝中发生的事情,不由没好气地瞥了顾云浩一眼,肃声说道。
“师祖,我从家里带了些土仪,方才送到厨下了。”
见着师祖这般,顾云浩自知犯错了,也不敢多言其他,只笑着说道:“师祖,师父让弟子代他向您问安呢。”
孙惟德最是心疼江程云这个学生,当下面色稍缓,又道:“且不要多说旁的,自己惹下的事情,且说说你是个什么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