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不明白,疑惑地望着宇文神举,他却是神秘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了。
宇文神举肯帮孙涟漪这个忙,是想让她了了心结,这是他对她的义气。
他更希望,这一次在没有禁锢的宫墙之外,孙涟漪和宇文邕,能真的和好如初。
随军行走,的确比孙涟漪想象中的还要辛苦。
她也不是没受过苦的千金小姐,可这一天下来,仍是有些吃不消。
宇文神举早上把她送进军队的时候,向两个心腹说了她女儿家的身份,交代要特别照顾。
这两位将军一路上也的确十分照顾孙涟漪,自然不会让她和一夥大男人们一起吃饭,晚膳都是单独给她送来了,可是孙涟漪身子有些不适,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独自到帐营外面去透透气。
天色已晚,大军不再前行,就地安营扎寨。
又正值晚膳的时候,人们吃着喝着十分热闹,不远处的篝火燃了起来,竟还隐约听到歌声。
军中歌曲都是大老爷们唱,他们嗓音既沉又稳,因为常年征战,所以身体强壮、底气十足,把曲子唱得豪情万丈、壮志凌云,和女子温婉柔和的腔调完全不同,却又别有一番情调,倒也给这空乏的军旅生活解了闷。
孙涟漪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便只是远远地听着,还点着头跟着打拍子,可头盔又实在太重了,没一会儿她就脖子疼了。孙涟漪四处望了望,见此处僻静,来往有些人却都没过多注意她,她这才终于忍不住把头盔取了下来,即刻便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宇文神举昨夜就给她准备了一身戎装,不知为何早上过来还非又给她带了一身盔甲,她刚穿上的时候,简直都快被压得走不动路了。
孙涟漪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还好她是能骑马的,要是让她一直走路,那就这一天都估计能要了她半条小命去。
即便是骑马,骑了一天她也实在是浑身酸痛,双腿乏力,索性就坐在了地上,反正她现在是个小将,是个‘男子’,就应该随性一点,越不讲究越好。
孙涟漪想着想着就傻笑了起来,这好似还是她第一次女扮男装,虽说是累,但却挺新奇的。她又摸了摸身边的佩剑,的确比她往日用的要沉不少,可拿着这个,倒是真有种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感觉了。
这思绪还没飘远,孙涟漪就感觉到身后有人。
她心想此时在营地之中的,都是大周的将士,不会是刺客,所以应当是步子豪迈的,那么这身后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的确是有些可疑。
孙涟漪正不知是要作何反应,那人已是走到了她的身后,将手按在了她的一边肩膀上。“你是哪位将军麾下的?朕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孙涟漪一听是宇文邕,当下身子就是一僵,然后她也不敢回头,即刻就是想到先跑了再说。
可她还没往前跑几步,宇文邕已经追上来,还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孙涟漪的面前。
他手中有剑却并未出鞘,只是剑柄一个反扣,就
将她拦了下来。
“皇上!”宇文邕身后不远处就跟着有人,见他搭话的这个小将不但不回话还立马就跑,惊觉有异,便都围了上来。
宇文邕面无表情,一双眸子紧盯着面前那低着头的小将在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围上来的其他人命令道。“退下……朕不让你们过来,就不要过来。”
“是。”众位将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命,退回到了原处,可依然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生怕宇文邕有什么危险。
他们哪里知道,宇文邕才不会有危险,会有‘危险’的,是另有其人。
“跑呀?怎么不继续跑了?”宇文邕上前了一步,忽而冷笑了一声。“跑出了皇宫,跑出了长安,接下来还想跑去哪儿?你再敢往外跑一步,信不信朕打断你的腿?”
孙涟漪听着这话,怎么好像是她以前用来训茉儿的,可她说着就没有宇文邕说出来这么有气势。
“朕跟你说话,把头抬起来!”宇文邕是真的有些生气,可是当孙涟漪抬起了头,他看着她好似还有些委屈的模样,他的气一下子就全是散了干净,口气也软了下来,尽剩下无可奈何了。“涟漪,我跟你说了不许跟来,谁给你的胆子?”
孙涟漪瘪了瘪嘴,沉默不语,可是她想就算不说,宇文邕应该也猜到是宇文神举了。
宇文邕见孙涟漪半天不吭声,忍不住一咬牙一瞪眼,她看着他,便又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我哪知道这么巧,军营这么大,我这么不起眼,都能碰上邕哥哥。”
“哪里是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宇文邕无奈地笑了笑。“混在这么大队人马当中,你又和大家的穿戴一样,的确是不起眼,很难被发现。这年纪不大的男儿也有眉清目秀像女娃娃的时候,就是其他不认识的人和你面对面地看着,也只会这么以为而已。”
孙涟漪听了半天,没觉得自己有出什么纰漏,着实疑惑。“邕哥哥,那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是聪明,没骑着飞雪来,可是……”宇文邕看着孙涟漪满脸好奇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骑的是神举的战马,我想认不出来都难。”
“啊?”孙涟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今日一定是被那过重的头盔给压住了脑袋,都不会思考了,她是根本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这会儿被宇文邕提出来了才发现。
孙涟漪无奈,便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个神举,到底是帮谁的?亏我还怕出卖他了。”
“果然是他……不管战马这件事神举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光他帮你混进来这件事,我回去就得好好收拾他。”宇文邕这么一说,孙涟漪自然立即就要帮宇文神举求情了。
“邕哥哥,你……你别怪神举,这是我……我自己偏要跟来的!”孙涟漪一看真的连累宇文神举了,她自然还是不想的。“你……你别不高兴!你不想让我来,那我就回去好了,你别罚神举。”
“慢着……”宇文邕见孙涟漪要走,他一挑眉,就是不悦地说道
。“我刚刚才说过,你再敢往外跑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我不往军营外跑,我怎么回长安呀?”孙涟漪疑惑地望着宇文邕,突然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不赶我回去了?”
“我若是放你一个人回去,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就跑得不知去向了?”宇文邕对着孙涟漪,再多的气恼都是长久不了的。“我若是派一队人马押着你回去,那场面也不好看呀。”
“是呀,不好看!”孙涟漪见宇文邕不是要赶她走了,便就笑了起来。“那……邕哥哥,也不罚神举了?”
“你一路上好好地待在我身边,直到平安回宫。”宇文邕抬起手就是‘狠狠’地捏了孙涟漪的鼻子一下。“不然,不止是神举,还有茉儿和艾青,以及你寝宫里的所有人,全都要罚。”
“好,我知道了。”孙涟漪只要能留下,心情就好了。“邕哥哥怕我乱跑,那我就去守着你的帐营,这样你就能一直看着我了?”
“你给我守帐营,我哪里还睡得着?”宇文邕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现在跟我过去,把这一身换了,以后就以医女的身份,跟着军医一起坐马车。”
“还是邕哥哥想得周道!”孙涟漪好似解脱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穿这身盔甲了,我还在想穿着它,我晚上怎么睡得着呢?”
“早知道,我就明儿再来找你,让你也受受罪,下次就知道不好受,不会再跟来了!”宇文邕说完,便是将手上的佩剑丢给了孙涟漪拿着,然后自己轻松自在地大跨步往前走了。
孙涟漪知道宇文邕是故意让她更负重,可也并不恼,乖乖地跟了上去。
篝火的光,将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到了一起,可是两颗心,会不会还能走到一起,又有谁知道呢?
她只当,他是不想让她危险才不带她来的。
他也只当,她是因为关心他才会跟着来的。
其他的事情,就彼此装傻,谁都不戳穿吧。
十二月,隆冬里,周、齐在平阳迎来了一场大战。
高纬亲自率军征战,命令高延宗率领右军先与周军交战。
战事最激烈的时候,高延宗的部队可谓所向披靡,一场平阳之战下来,只有他这一队未受任何损失,可这也改变不了,齐国诸军皆败的事实了。
高延宗看着战后的一片狼藉,眼里只有愤怒和悲伤。
“五爷!”他的副将清点过他们队伍中的所有人之后,来向高延宗报告。“并无伤亡,咱们就是有些兄弟受了点儿小伤,无大碍,各个都还是生龙活虎的。”
“那就好……”高延宗此时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深切的无奈。“若是四哥还在,或是斛律将军、段太师在,别说是我这一队人无损伤了,就是这大队人马,也不至于会散成这样……”
“五爷,您……”这副将也是以前跟过高长恭的人,见高延宗这般感慨,他也是心里难过,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安慰高延宗几句,就是又有别的信儿传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