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高延宗和孙涟漪成婚的日子就在明日了。
总算是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两人才是难得地能早些休息了,这一段时间都没有能如此早的就寝过。
之前新做嫁衣的腰身宽松了一些,拿回去改了今日才送回来,李氏嘱咐孙涟漪还是再试一试,可孙涟漪临睡前才想起来,便也不去叫梓璇和梓琪了,自己试穿了起来。
改过之后,才是刚刚好,孙涟漪在镜子前面转了个圈,还算满意,便是挑眉笑了笑。
忽而窗口一股不正常的风声涌入,孙涟漪立有惊觉,抓起桌面的一只簪子就当成暗器发了过去。
来的黑衣人身手敏捷,稳准地接住了簪子,然后另一只手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罩,“涟漪,是我!”
“神举?”孙涟漪往宇文神举那边上前了几步,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茉儿做了些东西,非要我送来给你,正好我也很久没来看你了,所以……”宇文神举神色着急,眉头紧皱,“我今日才到邺城,就听说安德王要娶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在长安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你一个人来的?”孙涟漪这么一问,宇文神举便点了头,她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是我让禹总管先封锁消息的。”
“你真的要嫁给高延宗?”看到孙涟漪虽然犹豫了一刻,却还是点了头,宇文神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涟漪,你和皇上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孙涟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要问宇文神举,宇文邕有没有收到她的信吗?可不论答案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目前的状况了。“你这趟过来,皇上知道吗?”
“知道。”宇文神举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却又无奈,“皇上也想亲自来,可是他……”
“我明白的。”孙涟漪握住衣角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什么叫做交代?他只让我看你好不好,如果不好,就让我带你回去。”宇文神举神色激动,“涟漪,不管是谁逼你嫁给高延宗的,就算是主人也无所谓,只要你不想嫁,我就马上带你走!”
“不了,是我自己甘愿要嫁的,嫁给高延宗,总比嫁给宇文护要好太多了,不是吗?”孙涟漪朝着宇文神举宽慰地一笑,却仍是有那么一刻忍不住想落泪,她连忙紧紧地咬住下唇,掌心的嫁衣几乎用力到被她揉碎。
宇文邕没有来,是命中注定吧。
如果此时站在孙涟漪面前的人,不是宇文神举而是宇文邕,她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走。
可,宇文邕身上有责任要担,她身上有恩德要报,他终究不能来带她走,这是老天爷,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可能。
其实不论宇文邕是为何不能来的,孙涟漪都觉得自己太傻了,到了此时,她怎么还有所期盼呢?
当年宇文护的那一巴掌,没有将她打清醒,如今禹余粮的那些异动,难道她还能继续装傻吗
?
“涟漪……”宇文神举不知道孙涟漪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神伤的神色,看得他难过不已。
孙涟漪还突然跪了下来,宇文神举一惊,连忙去扶她,“皇上都免了你的这些礼数,又何需对我行礼?”
“神举,你先听我说。”孙涟漪却是抓着宇文神举的手臂,倔强地不愿起身,“你曾在我最危难之时救过我,对我早已恩重如山,我本不该再要求你为我做些什么,但是,看在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面上,我还可以再求你一件事吗?”
“你这是跟我讲地什么客套话!”宇文神举还是强行把孙涟漪拉了起来,“你说……”
“我已经决定嫁给高延宗,我会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此生必定继续为宇文家大业不遗余力。我只怕,未必还能再回到长安去,那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茉儿。”孙涟漪眼眶泛红,语带哽咽,“她中毒颇深,每每发作没有我在身边,必定痛苦难耐,宫里医术高明者虽多,但她一个平民姑娘家,太医未必肯时常前去诊治……你可愿代我,奏请皇上命人定期为她看诊驱毒,再好生照顾她。”
“这些你不用担心,当日你送茉儿进宫,皇上就找众太医给她会了诊,她……”宇文神举被孙涟漪这般客气和自卑自伤的口吻惹得心下一疼,加上茉儿的状况一直不稳定,他也不敢直面告诉孙涟漪,只能先点了头,“总之,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那就好……”孙涟漪微微颔首,正还要说什么,却是听到有敲门声。“可能是我的婢女来找我,你先躲一下。”
宇文神举点了点头,便闪身去了屏风后面。
孙涟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走过去打开了门,敲门的人却不是她所想的梓璇或是梓琪,而是高延宗,“延宗?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跑来……”
“我……太开心了就一直睡不着,想随便走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走到你这儿来了。”高延宗看着孙涟漪,虽是没上妆还披头散发着,可却是透着一股慵懒,加上一身红,搭出了一种别样的风情,高延宗不禁感慨起来,“涟漪,终于看到你为我穿上嫁衣的时候了。”
孙涟漪也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嫁衣,然后又抬眸,朝着高延宗微微一笑,“好像不是第一次为你穿了吧?”
“上一次我们要成亲,你可是一点都不上心,连嫁衣的款式都是我选的,后来还错过了你穿上的时候。”高延宗目光如水,口气平静,却是透着一股遗憾和无奈,但又立即就是释然地笑了。
“延宗……”孙涟漪有些愧疚,可还是莞尔一笑,“这一套也一样是你选好的呀。”
“不一样的,至少你肯认真地试穿了。”高延宗很开心,笑起来眼睛都好似会发光一样,“我听其他人说,你还自己挑了妆容,选了头饰。”
“是呀,从来没想过成个亲会这么麻烦,好累呢。”孙涟漪想到最初筹备的那几日,可是累得她够呛,就又是叹气又是嘟嘴,高延宗
却看着她,突然扑哧一笑,孙涟漪立马就不高兴了,“我说好累,你还笑?”
她的粉拳上来了,高延宗也不躲,仍然在笑,“这样让我觉得,你是真的心甘情愿要嫁给我,不会再跑一次了。”
“我若是想要再跑,我之前会大老远地来寻你吗?”孙涟漪打了几下高延宗也不挡着,她觉得无趣,便就准备收回手,“我是闲得慌,才来羊入虎口的吗?”
高延宗却是一把抓住了孙涟漪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不管你是不是闲得慌,反正已经入了我的口,就别指望再跑了。”
孙涟漪也是一笑,心想着宇文神举还在屋里,不便和高延宗多聊,便是又开始赶他,“你快走吧,不是说婚前的这一晚,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吗?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了,可该笑话你了。”
“好。”高延宗听话地放了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孙涟漪目送着他的背影完全看不到了,才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松了一口气。
宇文神举听着关门的声音,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看着孙涟漪,却是一时无话可说。
“我方才看到,今晚月明星稀。”孙涟漪一派轻松地笑了笑,“明日,应是个云淡风轻的好日子。”
“好日子……”宇文神举仍然是笑不出,又是一声叹息。
“对了神举,茉儿不是说让你给我带东西吗?”孙涟漪微笑着走了上来,好奇地望着宇文神举,“她要给我带什么呀?”
“还是桂花糕……”宇文神举此时也是心绪纷乱,便就顺着孙涟漪的话接了下去。“你放心吧,这一次的,真的可以吃了。”
“你这口气,好像是试过很多次‘不能吃’的那种一样?”孙涟漪看宇文神举的神色,又是无奈又是不得已,她简直想捧腹大笑。“有桂花糕了,不然我们再喝几杯?”
“你穿成这样与我喝酒?”宇文神举看着孙涟漪一身嫁衣,摇了摇头,“我可不敢喝。”
“以后你想找我喝酒,可就更不容易了,真的不喝?”孙涟漪拿起一块儿桂花糕,没敢马上吃,先是看了看。
宇文神举想了想,又看了看孙涟漪,还是摇头,“新娘子,只能和新郎官一起喝酒吧?”
“诶,你这块儿规矩的木头,要你打破陈规,好似要杀了你一般。”孙涟漪此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和宇文神举说话毫无顾忌的时候,她那时与宇文邕说话也没大没小,可长大了就是长大,永远不能回到从前了,“那我自己喝酒自己吃桂花糕,就不送你了。”
“好,我走了。”宇文神举无奈地笑了笑,转身之前,仍是忍不住问道,“涟漪,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他……他们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看到了,我能吃能喝,一切都挺好的。”孙涟漪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是不知道怎么说,也知道,很多事情,她不该再说,“神举,你就帮我转告皇上,宇文家是涟漪的救命恩人,涟漪永不敢忘……”
(本章完)